“那這些燈是什麼!”
競庭歌冷靜下來。“若非君上相逼,臣不會說。臣不說,君上就不會覺得被挑釁。”
慕容峋受她感染,也冷靜了些,胸中滔天的浪卻難平息,步步走近,迫得競庭歌步步後退,直退得背脊抵闌干。
“你想過跟他走。真的動過心。”這些話實如刀刃往他自己身上砍,偏忍不住說,“為何沒有?為何不走!”
“君上將那些刺客召回吧。沒殺成上官宴,萬一被霍衍現,平白生誤會、壞情分,更失成算。”競庭歌答非所問,切回時局。
“朕在問你話!”他一把鉗住她下頜,“為何不走!”
下頜劇痛,胸中血氣隨之翻湧,競庭歌勉力壓那些甜腥熱流回去,一字一句道
“臣是君上的謀士,一心效蔚,此生不改志。”
這句答叫人放心又痛心。“只是這樣?”
“從來便是這樣對君上說的。”
神燈如星如俯瞰塵世的眼,懸浮在整個蒼梧城上空。
晚風持續自南來,不斷帶一兩盞飄落沉香臺,越多,將整座高臺映得光明璀璨。
燈海中的兩個人卻都如溺暗夜,最不該糾纏的時候非要糾纏,得到的,往往就不是想要的答案。
慕容峋忽鬆了手。
頹然下垂,頃刻被玄色的袍袖遮住大半。
“你走吧。”
那聲音依舊是沉厚的,卻非常沙啞,情緒至烈,偏多一句都說不出。
他從來就不是長於言辭之人。
競庭歌覺得胸腔中熱流再次翻滾起來,甜腥更濃,心知就要壓不住,抬腳便走。
總不能嘔在沉香臺上。
慕容峋不意她這樣果斷、半刻沒猶豫,整個人猛然失重,望了高天中燈火一瞬,驀地轉身。
她還沒走遠。
還在高臺上。
他幾步跨過去從後抱住她。“別走!別走。歌兒。”
太平時談情說愛,紛亂時攜手對局,競庭歌一直覺得,若要墮紅塵,這樣比較完美。
事實卻是,太平始終沒有真正到來,而她一再,於紛亂時陷入情愛糾葛。
阮雪音說世事如此,這便是生而為人的劫數,渡過去,會有桃花源。
會麼。甜腥湧至咽喉,她沒再壓,望著有限視野內點點星火,感受熱流溢位唇角。
緩慢地下墜,第一滴落在慕容峋的手背上時,他沒反應過來。
應該說他沒想到是血,還以為她哭了。
是情難自禁,將她轉過來面對他,才看見豔紅的鮮血。
“傳御醫!”
繡巒候在階梯間,忽聽見君上大喊,知是先生不好了,急急回身也跟著喊。
指令下階梯,層層往外傳,慕容峋將競庭歌抱去軟椅間,調整好位置讓她靠得舒服些,就著廣袖邊緣為她擦拭唇邊血。
“是我不好,歌兒。”他手忙腳亂,反將她小半張臉都弄花了,處處血跡,叫人驚懼,“我胡說八道,胡攪蠻纏。”便去撫她下頜,還有方才施力留下的紅印,
“疼麼?這會兒覺得如何?”手又至她胸口,一下下試圖幫她順氣。
“水。”競庭歌只覺脫力,沒功夫與他掰扯。
“水!”
不消盞茶功夫便真有熱騰騰一大盤被端來,吃的喝的都有。是奉漪,自競庭歌出門便在準備,聽聞先生去了沉香臺,只怕她半天不回,乾脆收拾了往這頭送。
競庭歌吃不下,喝了兩杯溫水就閉眼歪著。慕容峋擁她在懷裡,大氅也送來了,一揚一落,將兩人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