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庭歌一嘆,往後一靠,“不否認有這層考慮。上官妧解不了,整個太醫局都沒辦法,我只能來找你。那就勢必得出蒼梧,也就不得不先放棄——救得活他,再思反擊,若救不活,便無謂爭鬥了。”
頃刻間卻又出現漏洞。阮雪音微眯眼,遮掩驟然匯聚的眸色,“你猜到我會來北境。”
“那倒沒有。”競庭歌神色坦坦,“打算的是一路南下,直往霽都。途中碰得上最好,若碰不上,那麼霽都見,我還能幫忙勸勸紀平。”這才反應過來似的,
“不周山了局了?”
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彷彿此局所涉不是她父親。
“嗯。”阮雪音輕描淡寫。
競庭歌沉默下去。
那羸弱與蒼白便在這沉默中浮出來。
“都還活著。紀桓和瑜夫人。”
競庭歌掀眼皮。“紀晚苓也去了。”
阮雪音稍忖,說了棉州三姬之圍。
競庭歌冷笑,“各存立場心思的亂局,這一個個結盟前也不想想清楚,是太高看了她們自己,還是太小看了你?”
一頓,又道
“用了幾句話?”
是問阮雪音自救期間花了多少力氣遊說。從前在蓬溪山便常常這樣練習比拼——用最少的話達到說服對方的目的,老師的教學之法。
“忘了。”阮雪音淡淡道,“十幾句吧。”
競庭歌點頭,“對手三人,你的第一目標是紀晚苓,表現相當好。”
非常像老師評作業。而阮雪音不願繼續這話題。
“段惜潤呢?”
這一題就更讓人不想答。但阮雪音知道,她問的不是人,是時局。“回不去了。白國將覆。”
競庭歌聽這措辭便知段惜潤沒死,多半被囚在了某處。“行啊,終於只剩祁蔚對峙了。這程序,來得比昔年我們以為的快。你我,功不可沒,都是最大推手之一,總算不辱師門。”
阮雪音手中摩挲已被曬乾的茵陳,“蒼梧如今做主的,是上官宴和6現?”
“也許吧。我急著帶他南下,不知他們後續。”
這很奇怪。哪怕她為慕容為彼時情勢暫選了放棄,蔚國社稷有她十年心血,來不及管是一回事,此刻談起來也不在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不在意是假。
那麼霍未未身死之後的事,她方才那番說辭,便也存疑。
阮雪音掂量茵陳的手顯著慢下來。
競庭歌瞧見了。
再次向後一靠,“解完他的毒,也幫我看看吧。看我還有幾年好活,三年還是五年。”
阮雪音驀抬眼。
那夜槐樹林相見她便察覺了,這丫頭虧損得厲害,只以為是在棉州累的。
回蒼梧這些日子,雖仍不得放鬆心神,到底好吃好喝還有慕容照料,怎麼竟似,每況愈下了呢?
競庭歌笑笑,“這下你踏實了吧。非不願,乃不能也。我再是目標未成,心有不甘,命都沒了,拿什麼去搏?”
“坐過來。”阮雪音沉聲。
“懶得動。你揀你的。”
阮雪音遂挪過去,空出一隻手搭她的脈。
競庭歌便將蔚宮太醫令的話轉述一遍。
“他說得不錯,還想多活幾年,就別再用心。回蓬溪山是個好主意。”
話音剛落,馬車亦停,天色盡黯,外頭報已至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