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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針尖麥芒

顧星朗心上了然,面上詫異,“皇后是否多慮了?禁軍乃朕的親衛,十年效忠、兢兢業業,從未出過紕漏。”

“禁軍的問題,景弘八年末信王謀逆時,已見端倪。”阮雪音恢復一貫冷淡,字字平緩又清明,尤具說服力,

“那期間君上在韻水,對國都這頭暗潮少觀瞻,也便不知禁軍營中曾有傳言。”

顧星朗微挑眉,旋即笑,“是說朕已崩逝於白國或南境了吧。此事不算秘密,彼時沸沸揚揚大概半個青川都有耳聞。”

“非也。”阮雪音搖頭,身正聲更正,“據臣妾查實,正是檀氏鬧霽都、紀平大人諫新政之日,自百姓家中搜出的那句君制殤殤,天下泱泱,斷其殤殤,還其泱泱。”

信王謀逆期間禁軍內部或有人秘密進行著某種煽動,此一項,阮雪音從那年冬一直唸叨到今年春。顧星朗因此百般查探,始終不得要領;阮雪音亦在去歲讓淳風借操練女兵之便打聽,淳風甚至說紀齊那裡或有答案,可一直也沒個結果。

顧星朗以為她是近來拿到了結果,沒及同他說;

就像他囿於帝王心術並未對她托出神機營的儲備,臨到此刻其實可以告知了,也沒來得及。

但阮雪音並沒有拿到所謂的結果。

這只是基於推斷的一個詐。

是她關聯全盤、雖無時據卻九分篤定為事實的,一個詐。

遠在人群邊緣的紀齊如墜冰窖。盛夏炎炎,但他僵直不能動。

顧淳月離他太近,感受太分明,幾乎在同一時間確定,阮雪音說中了。

而無論這句話是確實的結果還是一個詐,顧星朗都喜聞樂見。“從未聽皇后提及。”

“臣妾也是最近才肯定。之所以沒立即稟報君上,只因不願在時機未成熟時牽扯禁軍,惹出動亂。”

顧星朗面色微冷,“而此刻,時機成熟了?”

“是。”阮雪音依舊清泠泠,是豔陽之下焦灼之中唯一涼蔭,“反賊蓄勢已足,謀逆一觸即,臣妾懇請君上,抓捕逆賊,整肅朝綱!”

日頭一直在極緩地移動,因這山河表裡太寂靜,那移動也便似有聲。

顧淳月微仰頭看著那圓日,金紅的,極其刺眼,迫得她不得不垂眸,又去望前方緊緊相挨的一雙雙腳。

百姓的布衣布鞋,她生平頭回這般清晰地看入眼。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打小用膳,父君母后總對他們三個講這句,說縱為皇室,不得奢靡度日;正因出身皇室,更該愛惜民力,方為守業之道。

她從不懷疑,三哥或星朗會當不好君王。

因為他們的父親就是頂頂好的君王。

寂靜之中她閉了閉眼,然後挪步,無聲請求人們相讓。

紀齊見狀也覺該擠到前面去,跟著淳月走。

正安門前場面太過緊張,以至於這安靜的挪動沒能引起那頭場間任何人注意。

“皇后在說誰?”顧星朗問。

“吏部司長官紀平、御史丞肖子懷,檀氏謀逆那日凡隨此二人共諫新政者,皆在其列!”

顧星朗要先制人,但身為主君,有些話不能自己說。

這種時候最需要一個臣子、一名謀士,最清楚一切始末又最瞭解主君之意,來代替他說。

顯然阮雪音便是最合適人選。直至此刻她方徹底明白,當年下山時老師為何說她縱入了後宮,也會與競庭歌殊途同歸,一個人永遠偏離不過她的命運。

她雖頂著皇后之銜,終還是做了謀士之事,在這五年間的每一刻。

紀平身後,臣工們的非議聲初時嗡嗡,漸漸分明,句句冤屈,道皇后血口噴人。

阮雪音脊背越挺直,前額到鼻尖的弧線被豔陽鍍上絨絨的金邊,

“紀桓聯合薛氏,意圖弒君,已經敗北,現囚於不周山,並對國內幾姓大族共謀叛逆之事,供認不諱。薛戰為證。”

全部視線移向薛戰。

瘦高如異樹的將軍緊抿著唇,大步走到阮雪音身邊,面對顧星朗跪地俯身,“殿下所言,句句屬實。臣族,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