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30章 夜梟

“她就那麼個人,你還不清楚麼。”上官妧嗤笑,沉吟片刻又道“我比她幸運,有母親和兄長拔苗助長,雖遲未晚,還能做點事。她沒人教,沒人幫,打小不是這塊料,是太難了。我若是她,也怨恨你,”

雙腿更加酸沉,她難受得頓住,蹙眉,心道這會兒已不那麼緊張了,怎麼回事?

阮雪音瞧得分明,介面道“的確。”

上官妧被切斷思路拉回談話,蹙著眉繼續“但以全域性看,你做得真好。後世著史,大概會公認,白國是亡於你手。”

阮雪音轉身往下一間石室去。

“這曲子蘇晚晚一直在彈。”身後上官妧道,約莫是腿疼得厲害,聽起來咬牙切齒。

“一直沒彈完。”阮雪音望滿牆青金。

“因為母親沒教全,隔一段時日給些,後來人不在了,也便斷了後續,少了結尾。”

“結尾在你這裡。”

上官妧跟過來,立在旁側與她同望。“話說你怎麼確認的我母親身份?崟國亡時,分明被騙住了。”

阮雪音便將當初在漱暝殿的推理查證簡要述一遍。“還有個很小的細節,單拎出來不算什麼,卻能佐證既有推斷——蘇晚晚獨愛柳琴,終年用,這曲子從來也只以柳琴奏。”

宇文家愛柳,兩百年綠柳遍霽都,後來被顧夜城下令砍光,只留下寂照閣旁一棵。

上官妧神情複雜,好一陣道“我埋怨過母親。怨她和父親不早早帶我入局,以至於兄姐都在為家族為大業衝鋒,唯獨我,像個傻子——不是像,真傻,臨了夢醒,錯過太多,也落後太多。”

她轉臉看阮雪音,“我很想贏你。不知從何時起,以你為目標,也以你為對手。但我落下太多功課了。”

阮雪音為這句話轉臉,也看著她,“這回合你贏了。恭喜。”

上官妧的信心一直在隨雙腿的沉重下墜,聽得此言,更覺惶惑。

“請吧。”阮雪音彬彬做了個手勢。

上官妧到此刻方明白何謂進退維谷怎麼看都該進、會成,卻每向前一步都像在往深淵裡踏;退吧,不甘心更不能夠——這次退了,下次呢?她總要走到盡頭,這是父母的遺志,是她二赴祁宮的原因。

最後一道石門隆隆開啟,格外響,且不順暢,約莫是年頭太久,分出一人可通行的距離之後,居然停了。

她們等片刻,確定門幅不會再開更多,阮雪音問

“你要走前面麼?”

她當然是第一次走到這裡。上官妧心想。所以裡頭的狀況,自己比她更清楚。卻為何,總怕有什麼埋伏,不敢走前面呢?

“你先。”她掂量有頃,決定謹慎。

阮雪音當即往裡衝,走得極快。上官妧見狀忙跟,兩腿卻似被灌了鉛,每走一步都得使出渾身氣力。

而氣力在迅消散。

寂照閣最後一道門內,非常眼熟,非常震撼。

與隱林寺很像,只是暗,空間稍小些,佛像卻更大,佔據從地面到天頂的整面北牆,明滅光影裡拈花含笑,悲憫人間。

阮雪音被此景震懾,餘光已瞥見正中桌案上一摞昏黃的紙,心知該行動,卻沒有。

她抬眼望佛,淚意上浮,雙手合十,虔誠祈求。

在蓬溪山老師從不提神佛,以至於她和競庭歌都非信女,遇事只懂求己。

如今她已儘夠了人事。

若為自己,也就到底為止,天命如何,接納便是——她生而為孤,孑然來孑然去,本沒有那麼多非怎樣不可。

可她在二十歲之後忽然有了所愛。

也就有了執念,有了所求,求諸己無法確保成功,便只能再求天命。

她盼望他、朝朝、庭歌、淳風,長命百歲,此生圓滿。

上官妧的動靜在身後起一陣歇一陣。

阮雪音睜眼,快步至案前,目光迅攫取紙上所書。

是完全不認得的文字,比水書更怪,小且密,卻十分工整。

那紙也不是紙,雖經炮製,隱約仍可見脈絡,像是某種巨大的樹葉,被裁剪成紙張形狀。

古老氣息隨文字撲面來,阮雪音猶豫一瞬,自袖中取出火折,迅吹燃,伸向堆疊的葉紙一角。

上官妧拖著沉重的身軀竭力靠近,不眨眼盯著阮雪音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