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眼一眨不眨盯著孃親更衣。
總覺她哪裡不同了,又說不出所以然。因頭皆如瀑散落,只非常草率地半挽著麼?
然後她瞧見了孃親手腕上濃郁璀璨的紅手串。“這是哪裡來的?”
阮雪音醒來就忙著跑,然後拉扯糾纏,根本沒注意到腕上頸間多了東西。
經女兒一說才現,未及反應,朝朝又看到了玉蓮蓬。“這個也好好看!”孩子往上一指。
阮雪音曾戴著它多年,比手串更習慣,依據她指的方向都不用低頭也不用多感知,心中已瞭然。
“是外頭那位公子送給孃親的?”朝朝睜著懵懂的大眼,眼瞳深處又分明藏笑。
阮雪音一怔,“你同他說過話了?”
朝朝點頭。
“說什麼了?”阮雪音不得不緊張。
朝朝咧嘴笑,“我教他用熱絹子敷臉去腫。”又揚起小手讓孃親湊近些。
阮雪音著急,忙俯身湊耳。
“我還誇他好看了。”朝朝小聲。
阮雪音無語至極,心道你是誇自己吧?父女倆分明一個模子。
“女孩子,不好如此張口誇陌生男子的容貌,輕浮。”她直起身,嚴正道。
“輕浮是何意?”朝朝很愛學新詞,露出認真神情。
“就是舉止隨便,容易讓人不尊重你——當然也視對方涵養而定,不是絕對,孃親只是告訴你,有這種可能。”
朝朝似懂非懂點頭。
這就夠了。有些話當時不明白,但會記住,到了一定時候再想起來,就懂了。此為阮雪音這幾年教養孩子的經驗。
但朝朝再次揚小手。
阮雪音無奈再俯身,“又怎麼?”
“可是他真的好好看呀。比舅舅都好看,也比姨父好看,比咱們在山下見過的所有公子,都好看。”
阮雪音徹底失語,折身去案邊拿河洛圖的殘頁。
都還在,她將它們重新歸攏。朝朝好奇又四下看,到處亂七八糟的,床榻尤甚。
“孃親。”她骨碌著眼珠子,小腦瓜子飛轉,跑去再拉阮雪音衣袖。
“嗯。”阮雪音實在不耐煩應對,想著先走為上,隨口答。
“你昨晚睡在這裡?和那位好看的公子一起?”
正攏著最後一張呢,阮雪音幾乎手抖,“瞎說什麼。”
她竟不敢回頭看孩子。可孩子哪裡懂?說睡覺也就僅僅是睡覺——那也不能認。
那廂顧星朗見朝朝進了帳,對紀齊使眼色。紀齊自然明白,王帳周圍早已守備兵戈林立。
競庭歌仍立在遠處,顧星朗走近了方看見慕容峋,還有他身邊的小小人兒。
“還記得我麼?”
與那兩位交換完“好久不見”的神情,顧星朗徑直在阿巖跟前蹲下,和煦微笑。
阿巖搖頭,卻也回他一個笑。
多少親切吧,他可養育她近兩年呢。“朝朝喚你爹爹作姨父,你也該喚我作姨父。”
阿巖眨眨眼,抬頭望孃親。
“這位世叔與你玩笑呢。”競庭歌很自然否決,“喚世叔便好。”
阿巖乖巧道一聲“世叔”。
顧星朗站起來,競庭歌以為他要就寒地之題打一回合機鋒。對方卻只看了她一眼,轉向慕容峋
“你跟我來。”
慕容峋有種被使喚之感,正欲嗆聲,旋即反應人家是國君而自己是庶民——都在危險之地,且實力懸殊,那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遂對競庭歌道“去去就回。”
競庭歌一聳肩,“我們在這兒等小雪。別太久啊,舅舅正準備午飯呢,今日朝朝生辰,要慶賀的。”
四名兵士不近不遠地隨護,顧星朗和慕容峋便並行冰雪盛光之間。
慕容峋有心問對方去寒地的意圖,也想打聽蒼梧景況,猜測顧星朗邀他定也是為同樣緣故,“此番你——”
“你怎能這樣。”卻聽他沒頭沒尾一句。
“啊?”慕容峋停步一臉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