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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顧盼

“她還是對你用了一招,叫橫豎不回去。你也只好用同樣的一招,叫橫豎都得回!咦,你本就用的這招啊,所以問題出在哪兒?”

顧星朗被他這麼問也糊塗了。

“可能,”他嘗試梳理,“可能因她表現得心如止水,哪怕回去,也不會,”

“也不會與你恩愛如昔?”

是吧。顧星朗預設。

“那她其實心如止水了麼?”

顧星朗原是確定的,至少九分。卻因連日挫敗和今夜打擊,被折損得只餘五六分。“我不知道。”

慕容峋再次大笑,方圓幾里皆起回聲。“她心裡裝著你,便無論如何不會真如止水。現下平靜,不過因你周全;一旦你有事,她會衝得比這些個精兵強將都快!”

這並不能安慰到顧星朗。

他傷懷的是她的態度和選擇,害怕它們永遠持續,如寒地的冰——更早時冷言冷語反而好些,溫柔且堅決的“不”,才最誅心。

“行了!什麼漂亮仗沒打過,睡一覺起來又是好漢一條!以為你永不會受挫呢,也有這樣患得患失時啊,雪音真是厲害。”

顧星朗懶理他趁火打劫。“你又成我這邊的了?”

慕容峋一愣,復笑,“不是怪我幫阮仲?當給你賠罪了。”

顧星朗重望雪原。

“君位,社稷,太重了。已經欣然承重,更想留一分嘉賞給自己。我只要一分,不過分吧。”

這一分是阮雪音。他夙興夜寐,築江山以銅牆鐵壁,如今為了唯一想要的嘉賞破一面南牆,算不得自私。

擋路者死。

“太不過分了。”慕容峋沉默片刻方回。當世最懂他這番話的恐怕只有他,儘管他在位的年頭遠比他少。“居其高,承其重,這就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對那位置渴慕又排斥的緣由。”

顧星朗一直覺得他的為君野心沒有十分。正如最初的自己。

“那為何還想回去。”

想回蒼梧的話是當玩笑說的。

隔了數日被問回來,便不能再視作玩笑。

至少對方沒把它當玩笑。

慕容峋稍忖,仍以玩笑態度答“南邊我住不慣。雨水太多,被褥不清爽,冬日陰冷,實在難捱。”

顧星朗轉頭看他。

慕容峋敗下陣來。“不想家業毀在我手上;不想輸給上官宴;不想她一生志向十年心血付諸東流。足夠了麼?”

情理兼備,且擲地有聲。顧星朗笑起來,“足夠了。”

慕容峋忽覺他大半夜頹唐不過是個陷阱,和阮雪音聯手演的一齣戲,只為引他吐真言。

也罷,此役同船,要想順利渡河,是該剖心。

同一片銀藍之下,林子另一側,十歲的阮雪音已躍然紙上。

那年競庭歌隨她赴天長節,頭回進崟宮,也頭回見阮仲,一段緣分伊始,兩人都覺很值得繪。

衣著打扮也是當日的。阮佋一向嫌阮雪音素陋,每年歸來都囑姝夫人另備行頭,宮宴時換上,以應付場面。

是件海棠紅,較桃紅深,又不如絳紅正,莫名其妙摻著紫,說嫵媚吧,穿在十歲的女孩子身上極不合宜。

競庭歌認定夏杳嫋是故意的。她們母女都穿端正的絳紅,顯得阮雪音的紅名不正言不順,那海棠紅還老氣,小姑娘家根本撐不住。

但阮雪音撐住了。約莫因膚白勝雪,又氣度出眾,那俗氣的盛裝被她染出仙氣,跳脫在鎖寧煙雨裡竟至明豔。

“也沒那麼醜嘛。”彼時競庭歌悄道。

阮雪音十分嫌棄,尖著鼻子嗅,“你能聞出是什麼香麼?”來自身上宮裙,“好煩人。”

競庭歌跟著嗅,“咦——這麼濃,專程燻的吧?這壞女人。”

她說完就看見了阮仲。

站在假山下水渠邊,十二歲的少年,個子已挺高,模樣英俊,就是戾氣重,整個人似攜著大團的烏雲。

她看見他看阮雪音了,一眨不眨,眼瞳深處分明有她看不懂的暗湧。見競庭歌望過來,他飛快轉眼,然後大步流星走開了。

“那是誰?”她好奇問,視野裡只餘一個背影。

“阮仲。”阮雪音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