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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楚渝請人家小姑娘出來踏青兼洗腦,當然不是無所準備,相反,好茶好點好飯時,楚渝備的齊全。…………

茶點皆是令侍從提前帶來放到屋裡,午飯卻是楚渝自己做的。

楚渝用蔑條編的魚籠從溪裡抓了魚,還俐落的給小魚飛鱗開膛。趙長卿一直覺著武功是威風強勢的象徵,她頭一回見誰用刀用出這諸多美感。

楚渝只帶了一把灰鞘匕,他手上動作飛快,只看得清影子,魚鱗便如銀片一般飛落到一畔青草地上。趙長卿簡直歎為觀止,忍不住問,“楚哥哥,你連魚都會處理?”不是貴公子出身麼?

楚渝笑,“我小時候隨師父出外遊歷過兩年,這不算什麼。”

“遊歷還用自己燒飯不成?難道不是像戲上的大俠那般飛簷走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

楚渝哈哈大笑,“莫要聽戲聽傻了,那都是書本編來騙人的。在外頭時有有客棧還好說,無非是花銀子罷了。遇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界兒,哪裡還能挑剔?我又不能帶著小廝在身邊服侍。”

“怎麼不能帶啊?阿寧出去唸書,還要買個小廝叫他帶著,不然家裡怎麼能放心?”

“我師父不喜歡人多。”楚渝道。

“真是個怪人啊。”趙長卿手指搔搔下巴,問,“楚哥哥,你師父肯定武功不錯吧?”

“怎麼這樣說?”

趙長卿將裙子一卷,蹲在楚渝身畔,笑,“要是尋常人,做人家教習,是看主家臉色吃飯的,當然要聽主家的吩咐。要是尋常人,哪怕主家不吩咐,也沒有不帶著服侍的人就帶了主家的小少爺出門的道理啊。這本就是個擔風險的事。”

楚渝只一笑,抬眼望向趙長卿,“打聽我師父武功做什麼?莫不是要給阿寧找師父不成?”

楚渝向來是神猜,趙長卿給他說中心思,倒也不覺怎樣,反是笑問,“你怎麼猜出來的?”

楚渝提上一桶水,把魚沖洗乾淨,道,“阿寧唸書上平平,平日裡倒是喜歡武刀弄棒。以後若想出頭,文舉夠嗆,若是武舉,還有可能。趙叔現在也是百戶了,以前家道平平時尚能花銀子為你延師教導,自然更會重視長子前程。自來習武,年紀越小越好,我四歲就開始打根基了。阿寧已經六歲,不早了。”

趙長卿道,“不瞞楚哥哥,不只我爹爹,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家本是軍戶,阿寧又是長子,待他大了,必然要到衛所當差,武舉雖不若文舉,對我家倒正是合適。可是,習武要這麼早嗎?七八歲上也不晚吧?”

“這得看你怎麼想了。尋常人若想練就上乘武功,自然要早一些。七八歲身骨就有些硬了,若耽擱到十來歲再習武,除非天賦卓絕之人,不然,最多隻能到中等罷了。”楚渝把紫砂鍋子坐到剛剛煮水的小火爐上,笑問,“怎麼樣?要不要我請師父指點阿寧一二?”

趙長卿有些遲疑,“我自然是一千個願意,只是,楚哥哥的師父願意嗎?”這種連將軍府的賬都不大買的傢伙,能願意教自己弟弟個小奶娃?

楚渝笑,“他願不願意收徒我不敢保證,不過,我開口的話,指點指點阿寧還是沒問題的。”

趙長卿好奇的要命,問,“楚哥哥,你當初是如何拜的師?”若有什麼竅門,她回去也好指點指點自家弟弟。

楚渝用泉水煮魚湯,笑道,“那時我爹官職也不高,我與阿越去外頭遊玩遇到師父的,他見我根骨難得就偷了我跑,後來被我爹率手下兵馬追上,雙手難敵萬人,只得把我放了。後來又偷了幾回,也沒能把我偷走。家裡就我一個兒子,我爹孃死都捨不得他帶我走的,我爹居中調停了一回,他只好留在我家教我武功。”

趙長卿直樂,“還有這樣的?”

“他在外頭跑慣了的人,不愛拘束,現在並不在邊城。不過,我們每年都見面,待他來了,我跟他提一提。”楚渝道。

趙長卿笑,“好。”

楚渝道,“屋裡有山菇,你去拿過來。”

趙長卿拿出山菇,道,“我看那邊有薺菜,我去採一些來吧,放在湯裡也好吃。”

魚湯只管叫它慢慢煮著,楚渝與趙長卿一人一張長椅躺在花蔭下說話,“這片杏林裡的杏花年年要採了釀杏花酒的,原本想叫你一起來品。你現在不在外頭吃酒,一會兒給你兩罈子抱家去慢慢吃。”他並不是個輕薄人,雖然糊弄趙長卿在外頭吃酒容易。礙於身份,趙家也不會對他有什麼不滿。不過,他既然體貼趙長卿,便不會叫趙長卿為難。

“杏花如何釀酒的呢?你上回送我的薔薇露和梨花白,都很好喝。”趙長卿向來對酒情有獨衷,道,“可是,我看酒坊多是以糧食釀酒,或是用果子釀酒?”

楚渝笑,“這也不一樣,有一些是花瓣拌和在蒸熱的秫米醪酪裡酵釀酒,有一些則是直接採了花瓣在酒裡面浸一些時日。前一種慢些,後一種就快了。”

“杏花酒是哪種?”

“當然是第一種,我又不急著喝。”楚渝笑,“這一大片杏花,委實不少,除了釀酒用的,就是制了香給阿越用。”

趙長卿笑,“怪道楚姐姐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杏香。”

楚渝問,“你用什麼香?”

“薔薇香。”

楚渝支起身子近前嗅嗅,“香是香,只是不是薔薇香。”

趙長卿對著楚渝揮揮袖子,楚渝頓覺著一陣薔薇香撲鼻,笑問,“怎麼回事?”

趙長卿自袖中取出個小小的月白底繡薔薇的香囊,香囊中花香隱隱。楚渝笑,“給我看看。”

兩人說著話,待得魚香傳來,趙長卿已經餓了。

楚渝問她,“在外頭吃還是在屋裡去吃。”

“外頭又不熱,咱們在這花蔭下頭吃才好。”

楚渝進去木屋端出一桌扣著蓋子的各式蓋碗出來,趙長卿一一開啟,見都是備好的肉蔬,不禁一笑。

楚渝又將湯鍋連帶小火爐從地上移到桌間,笑道,“現在並不熱,魚湯已經煮出來了,藉著好湯底,吃湯鍋子吧。”自己溫了一壺酒,趙長卿聞著杏花酒香,忍不住也小酌兩盞,並不多飲。

楚渝很會照顧人,及至用過午飯,只管將東西往屋裡一放,並不用趙長卿收拾。

畢竟不是真正的孩子,趙長卿多是喜靜不喜動,吃飽喝足,躺在長椅中那樣的舒坦,山風送到草木清香,連帶著鳥雀蟲鳴在耳邊吟唱……趙長卿也不知何時進入夢鄉,她是被一陣笛聲喚醒的,睜開眼睛時,楚渝正站在湖畔吹笛。那笛聲裡滿是喜悅,極是歡快高昂。

楚渝吹過一折曲子方回身,笑道,“醒了?”

陽光已不似正午那般強烈,趙長卿掀開薄被起身,笑贊,“楚哥哥非但琴彈的好,笛子也吹得不錯。只是這會兒楚哥哥怎麼不吹杏花天影,倒吹起祝青雲來,莫不是楚哥哥今年要科舉麼?”

楚渝笑著舉步上前,晃晃手中玉笛,“我倒不是科舉,只是這笛子吹祝青雲再合適不過。”

趙長卿接過楚渝手中笛子,見竟是紫玉雕琢而成,貴重自不必說。但,紫玉的東西並非絕品,只要有錢,還是買得到的。這笛子的價值絕不在其材質,而是備端有一行歪歪扭扭的細琢小字,上書贈惜春。還有個落款湛。

趙長卿驚歎,“難道竟是大鳳朝惜春大人的玉笛?”她也是熟讀史書之人,又精通樂律。別的不說,剛剛楚渝吹的一曲祝青雲,便是有名的笛曲。相傳,當年惜春大人作祝青雲時,因笛曲高昂,當真是半曲吹裂孤生竹,故此這曲祝青雲只作了一半,就此擱置起來。後,惜春大人得鳳武帝青眼,鳳武帝聞此雅事,親自在玉笛上刻字,將這管紫玉笛賜予惜春大人。惜春大人就此將祝青雲寫完整,流傳至今。這是正史中記載的事,絕對做不了假。鳳武帝名鳳明湛,名字中正有一個“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