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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是夜,朱大舅爺前來給父親請安。

朱太爺只得先打長卿回去了,叮嚀道,“明天早上過來,咱們一起吃飯,我叫他們燉鹿筋,那可是好東西。”

趙長卿笑應,有眼色的告辭離去。

朱太爺問長子,“什麼事?趕緊說。”

朱大舅爺笑,“我看長卿這孩子頗是長進,想問一問,阿律也到了成親的年紀。我與二妹妹是親兄妹,親上加親,父親看這親事可還做得?”

“這話糊塗,我是你爹,不是朱律的爹,也管不到趙家的事。這事,你問錯了人。”朱太爺把玩著腰間的玉佩,看長子一眼,問,“還有,你是看中長卿了?還是看中趙蓉了?”

朱大舅爺道,“兩個都是好孩子,父親說哪個好,我就給律哥兒定下哪一個。”

朱太爺玩味的看長子一眼,“此事暫且不提,還有事呢,一道說了吧。”

室內只有父子二人,朱大舅爺素知父親的脾氣。何況,在親爹面前,也顧不得什麼脾氣不脾氣的,朱大舅道,“兒子辭官致仕,有些急了,不知彭相會不會誤會?”

朱太爺問,“你辭官前給他打過招呼了吧?”

朱大舅爺道,“彭相嘆了兩口氣,也沒說別的。”

“那就是了,他誤會你什麼。你這把年紀了,一不是尚書,二不是宰輔,按朝廷規矩,再過兩年也要退的,有什麼得不得罪人的?”朱太爺一語說中長子心事,道,“你無非是怕與趙家聯姻,會不會讓彭相多想誤會罷了?對不對?”

朱大舅爺賠笑,“兒子這點心思,素來瞞不過父親的眼。”他爹簡直就是妖怪,平日裡吃喝玩樂,紈絝排場。說老頭兒紈絝吧,其實不大和適,老頭兒關鍵時候很有用。尤其,老頭兒同彭相關係硬啊。當初他剛考中進士,入了翰林,接老頭兒到帝都住了一段時日。那會兒先帝在位,彭相還不是宰輔,在朝中官也不高。老頭兒不大管他這翰林兒子,對尚不得志的彭相那比對親兒子還親,當然,老頭兒早就跟彭相投緣,當初彭相被配到邊城效力時,兩人就有交情。當時,小翰林彭大舅爺不大理解他爹怎麼一門心思貼彭家這冷灶。後來彭相步步高昇,及至今帝登基,彭相入,朱大舅爺也得佩服老頭兒的眼力。有這樣跟當朝宰輔相熟的爹,朱大舅爺哪裡敢不孝順,朱家兒孫一個賽一個的孝順。

如今朱大舅爺有了為難的事,且此事關乎子孫後世、家族氣運,自然是想硬著頭皮找親爹拿個主意。

朱太爺問,“律哥兒這兩日在做什麼?”

朱大舅爺道,“那孩子頭一遭回老家,這兩天都在跟兄弟姐妹們在一起,處得倒還好。尤其二妹妹家的孫女阿蓉,小小女子頗具才氣。”

朱太爺道,“憑我這張老臉,你要跟趙家聯姻,彭相不會怪罪你,但是,他也不會再似以前那般關照朱家了。其中利弊,你自己權衡。我不給你做這個主。至於律哥兒的親事,長卿不合適,至於要不要跟你二妹妹家聯姻,你自己做主吧。我一個做曾祖父的,管不到曾孫身上去。”

朱大舅爺皆應了,又道,“那依父親看,宋皇后……”

“我又不是朝中大員,不過是你來往的信件,你母親拿給我看罷了,具體如何並不清楚,你具體說一說。”

朱大舅爺凝眉道,“太后屢屢難皇后,先時就強要了九皇子在慈寧宮養育了一段時間。如今皇后帶著皇子公主避到寺裡,就是朝中,對宋皇后先前之事也頗有微辭。宋皇后一兄一弟都離開了帝都,如今去向不明,宋榮因外戚故,辭去侍郎一辭,如今只有一個承恩侯的爵位在身,影響力大不如前。宋榮的繼室因病過逝後,大家都以為他會續娶,不想只是將家中一房老妾扶正。”

朱太爺沒問太后皇后如何鬥法,反是問,“宋榮那房妾有什麼來歷嗎?”

“就是尋常女眷,尋常正經人家出身,父母都故去了,先前跟伯父過日子,日子不好過,便被人說與宋家為二房。家中一個幼弟,名叫杜君,考了進士。聽說宋皇后未進宮時,幫著宋皇后打理過宋皇后建的免費書院。在翰林滿一年後便外放為官了。”朱大舅道,“還有,禮部原秦老尚書家的一名子弟叫秦錚的,還有如今禮部尚書李修竹大人分家的庶子家的孫子,名叫李睿的,幫著宋皇后打理過生意。宋皇后在外頭免費書院的事,與這些家族子弟來往過密,頗是引人口舌。”

朱太爺問,“這樣說來,太后一族頗是咄咄逼人哪。”

“是啊,還有彭相,原也對皇后有些微辭。”宋皇后育有嫡皇子,朝中大臣卻不喜歡她,皇帝年紀大了,朝中亂相已現。朱大舅爺想著兩頭下注,暫且隱退,偏生一時定不下心事,只得找老父來拿下主意。

朱太爺望著長子,“你辭官是對的。你的本事,風平浪靜時還罷了,總能按部就班的過日子。風起雲湧時是不成的。”

“其一。”朱太爺伸出一根保養極好的手指,圓潤的指尖兒帶著微微光澤,“太后再張牙舞爪,也爭不過皇后。不用再想了,宮中的爭鬥,宋皇后必是贏家。”

“可是,太后畢竟是陛下的親孃。”

“她就是陛下的祖奶奶也沒用,宋榮死了繼室,為何不再續娶一門顯赫的填房?憑宋榮現在的地位,輕而易舉。可宋榮偏生扶正了老妾,老妾還出身平平。他能在你頭上壓了你這麼多年,手段自比你厲害,這還看不出來麼?這是宋家有意為之,宋家是在向陛下示弱!為何要示弱?弱者向來是裝強的,只要強者才有示弱一說。”朱太爺淡淡道,“只看這一點就能明白,宋家心裡有數,行事極具章法。宋皇后是什麼人,你們這些大臣哭著喊著上吊撞牆,她猶能在天下謗毀中登上後位。憑這一點,就比天下人都強了。太后不過是陛下生母罷了,她鬥不過皇后。”

朱大舅爺道,“那要不要提醒彭相一聲。”

“能做相輔,難道連這個都想不通?以為人人都像你這般。”朱太爺道。

朱大舅爺笑,“總是咱們的心意。”

燭光之中,朱太爺目光深沉,他溫聲道,“老大,這種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的心意有什麼用呢?你若有心,第一,不該在這個時候辭官,你辭了戶部侍郎,再上去的是什麼人就不好說了。第二,你心心念念要與趙家聯姻是為了什麼呢?你將彭相這些年的關照置於何地?”

朱大舅爺面如火燒,良久方道,“父親,當初彭相執意反對冊立宋皇后,但彭相的孫子彭彥容上書支援冊立宋皇后。彭家,是不是也在兩頭下注呢?”

朱太爺輕聲一嘆,“彭家哪怕想兩頭下注,何須用這般打臉的方式自毀長城?彭彥容所為,彭相事前定是不知道的。”

朱大舅爺道,“父親,兒子這把年紀,也做到了正三品高官,榮華富貴了一輩子,就是現在閉眼也沒什麼可惜的。可後世子孫怎麼辦?兒子是想著,給後世子孫把道鋪平整些,他們也好走。”

朱太爺朗聲一笑,方眯了眼睛不留情面的問,“你打算怎麼鋪這道?你心裡清楚,跟李掌櫃有往來的是長卿,不過,這兩天你該打聽出她的事了,又覺著她行事不合閨秀的規矩,打算著棄了她而就趙蓉,反正都是一個爹的閨女,對嗎?”

朱大舅爺忙道,“如果父親……”

“沒什麼如果不如果的!你也不必牽扯上我!”朱太爺打斷長子的話,道,“該說的,都說了。眼瞅著八月十五,過了中秋,我就回別院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不必再來問我。”不耐煩的將人攆了出去。

朱大舅爺儘管沒受老父什麼優待,不過朱太爺就是這個脾氣,又是自己親爹,他也習慣了,回屋思量半夜。因未帶幕僚回家,第二日又與母親商量了半日。

不要看朱老太太能幹,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在這些國家大事上老太太就有些懵了。朱老太太道,“你爹就是這麼個脾氣,沒個痛快時候,我去問他個準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