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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汀洲杜若

其實目前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景非桐之外, 都是凌霄氣宗的弟子,沒人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又為何在這裡發話。

但由於景非桐的態度實在太過理所當然, 大家竟然也沒覺得有何處不對,他說什麼都老老實實聽著。

何子濯滿腔思緒, 心情十分雜亂, 被景非桐打斷了才定了定神,沉聲說道:“蔣長老魂魄離體的時間不長,稍稍調養,應能恢復無礙, 但林越的情況恐怕還不容樂觀,我準備將煉神燈借給歸一派, 為他凝聚魂魄, 清除雜質……”

蔣長老雖然半死不活, 但只要一聽凌霄派要吃虧, 就會立刻來了精神頭, 說道:“這可是凌霄派的至寶!每一次使用, 都對裡面的積聚的靈氣損耗極大,你要外借?”

何子濯道:“不管怎麼說, 歸一派日漸壯大確為事實, 這一次林越出事也是我們這邊造成的,如果矛盾長久不化解,越積越多, 將來定會麻煩不斷。”

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蔣長老便不說話了。

何子濯慢慢地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我決定讓姜橈以一身精血祭養煉神燈,來抵去他的部分罪孽, 這也應當是公平合理的。”

姜橈一怔,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處置,當即感覺從頭涼到了腳。

煉神燈是凌霄派最早傳下來的古老寶器了,當初分宗的時候,心宗和氣宗還爭搶了一番。

這盞燈對於凝練魂魄有著極大的好處,美中不足就是燃燒時會大量消耗寶器之中本身的靈力,因此只能作為關鍵時刻的救命之物,平時誰不捨得輕易動用。

在幾百年前,氣宗的一位峰主受傷,需要使用煉神燈,都是他的道侶以自身精血為祭,把寶器的靈力養足之後才拿出來使用的。

但如今姜橈全身的靈力盡失,他這樣做就等於是消耗生命。而且還是一點一滴地侵蝕身體,吸取精元的消耗。

人的精元流失過多,到最後就會逐漸痴傻,身體也衰老退化,變成一具乾屍而死,這種痛苦無異於凌遲,他又怎能不怕?

姜橈方才說的痛快,原本已經覺得自己豁出去了,此時聽了何子濯的話,猛地一個激靈,又覺得恐懼起來。

他急忙道:“不,不要!”

姜橈膝行到何子濯面前,拽著他的袍子下襬哀求道:“師尊,徒兒真的知錯了!現在我全身的靈力已失,天賦也都還回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甘願回去還當個農夫!求您念在師徒一場的份上,饒了我吧師尊!”

何子濯甩開他,淡淡道:“方才我便已經說過了,從來都沒有師徒一場,真正的姜橈早已被奸人所害,你只是別人假扮的而已。”

原來他在眾人面前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結局。

姜橈一時間覺得毛骨悚然,他哀求地向周圍看去,但所有的人都漠然地移開目光,甚至連以往那些關係還算親近的同門,也都面帶嫌惡驚懼,不肯看他。

這個瞬間,姜橈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舒令嘉的感受,世界彷彿轉眼間就翻天覆地,面目全非,以前熟悉的面孔竟然如此陌生,而他,則被整個世界給拋棄了。

姜橈渾身發軟,驚懼交加,連站都站不起來,被人拖了下去。

事情算是就此告一段落,整個廳中的其他人卻都愣愣站在原地沒動,這一系列的事情都發生的太快太急,直到他們現在冷靜下來將整個事件回想一番,還有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

肖凝兒等人一開始就很厭惡姜橈,也還罷了,有一些曾經跟姜橈交好的弟子回想一下姜橈剛剛來到凌霄派時,自己當初對待他的熱情態度,竟是滿身冷汗。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大家為何會如此不辨是非,竟然被他矇蔽了這麼久。

即便是後來姜橈在青丘暗害舒令嘉的事情傳出來,很多人也因此對姜橈疏遠了,但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這人從一來到凌霄,做出一副謙和熱情的模樣開始,一切就都已經盡數在他的算計之中。

而他們這些人,就當真傻子一樣被利用了。

其中跟姜橈關係最好的就是蔣恪那幫人,他不久前還在因為蔣長老之死衝著舒令嘉大喊大叫,陡然聽聞真相方知被利用了,差點被姜橈氣死的同時,也顛覆了全部認知。

蔣恪簡直對這個耍弄了自己又毒害祖父的人恨之入骨,看著姜橈被拖下去了,再回頭看看舒令嘉,一時又是羞愧,又是無措。

蔣恪嘴唇囁嚅著,過了會,才吶吶道:“舒師兄,方才……抱、抱歉。”

攻擊別人的時候容易,可是道起歉來卻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措辭,蔣恪磕磕絆絆地說:“之前是小弟無知,不光信錯了人,而且還沒弄明白真相就不由分說地指責,冒犯了師兄,現在實在……慚愧無地……請師兄,請師兄……”

他本來想說請師兄原諒,但轉念一想,若是換了自己,自己一定不願意原諒,說這些一點意思都沒有,就卡住了。

蔣長老一直耷拉著眼皮沒說話,這次的事彷彿讓這個倔強又暴躁的老頭一下子露出了老態。

直到聽姜恪卡住了,他才忽道:“做錯了就要擔得起,光是嘴上說新句有什麼誠心?你跪下,給你師兄磕三個頭罷。”

蔣恪怔了怔,隨即便意識到,這個道歉其實也包含了蔣長老那份。

如果說何子濯對於姜橈只是栽培和放縱,那麼蔣長老前期對於姜橈可沒少支援,姜橈得到的很多東西,很多待遇,都是他促成的,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也有他的很大責任。

舒令嘉一聽蔣長老的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裡面有些釋然,又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自從他知道真相以來,有時候也會覺得憋屈的要命,總想著要揭穿姜橈的真面目,但信姜橈的人太多,舒令嘉又沒有足夠的證據,也只能將這個秘密藏在心裡。

而現在,當所有真相都擺在眾人面前的時候,看著大家的反應,舒令嘉又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多失而復得的開心。

早幹什麼去了?

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不能理解和相信他?

這些事情並不是說補上了,就可以當成沒發生過的,心裡的感情變了質,就再也無法回來。

蔣恪倒也乾脆,連忙點了點頭就要行禮,但膝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托住了,沒教他跪下去。

舒令嘉道:“算了吧。”

他衝著眾人點了個頭,輕描淡寫道:“事情都過去了,說清楚就好,此外其他門中事宜與我無關,我先走一步。”

舒令嘉還沒進南澤山的山頂秘洞,不能立刻離開,說是先走一步,也走不了多遠。

他自己在南澤山的山腳下轉悠了新圈,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變成了小狐狸。

之前和姜橈打鬥的時候被他的劍氣震了幾下,舒令嘉低頭蹭了蹭有點發疼的右爪,跑到最下面那層的石階上,趴了下來。

這個地方沒什麼人經過,只有風將新側的花葉吹的嘩啦啦響,午後的陽光十分燦爛,照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曬得他渾身懶洋洋的。

一時間,四下彷彿靜到了極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