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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初步

大家都說書名起得不好,看來我對書名的審美真的是不行啊,上本書《蟻賊》開始叫《我皇明太祖》,也是好多人說俗。但是,想不到好的名字啊,《蛾賊》怎麼樣?

——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若將召人備寇比作行路之始,那麼降伏諸裡的里長,使得他們能夠積極配合、不扯後腿便是始行之初步了。

該如何折服?不外乎恩威並立、軟硬兩手,這也是為何荀貞今天特別留下諸裡裡長吃酒的原因。諸裡的里長接受了他的邀請,都留了下來。

六個里長加上亭舍諸人,十幾個,只黃忠一人不足置辦酒席,繁家兄弟也上了手。

這會兒下午,離傍晚還有段時間,院子裡太陽曬著,不冷不熱,暖和和的很舒服。荀貞親自動手,從屋內拿出了寬大的席子,鋪陳在院中桓表的下邊,請諸位里長坐下。黃忠先燒開了水,端出來,請他們飲用。荀貞又從後院取了點茶葉出來,問里長們喝不喝。

儘管說“飲茶之始,乎神農”,也即早在神農時,先民便已開始飲茶,但因茶樹是南方的樹種,所以直到現在,茶葉的產地主要還是在蜀中、荊楚,飲茶的習慣也多集中在這兩個地方,北方人喝茶的還不多。

緣由前世的愛好,荀貞嗜好此物,故此每當縣中“大市”中有賣此物的時候,總會買上很多。——因為北人尚無飲茶的習俗,在集市上碰見茶葉的機會也不多。運氣好的時候,也許一年能碰上一次;運氣不好的時候,也許兩三年見不著丁點。這點茶葉是他半年前買來的,省喝儉用,省之又省,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今天特地拿出來“招待貴客”。

在位的諸位里長除了北平裡的蘇匯之外,別的都沒有喝過茶,甚至大部分都沒見過。

安定裡的里長見荀貞跟寶貝似的捧出一撮枯樹葉似的的東西,問道“此為何物?”

“茶葉。”荀貞忽然想起,這會兒還沒有這個稱呼,改口道,“也就是‘荼’。……。”見諸人還是迷惘,又道,“荼即荼荈的簡稱。諸君讀過《凡就篇》麼?篇中所謂之‘荈’,即此物也。”

荈,音“喘”。荀貞一邊說,一邊把茶葉放下,隨後撿起個小石塊,在地上寫出了這個字。

諸裡的里長多沒有讀過書,但也有上過小學,讀過《凡將篇》、《急就篇》這些啟蒙讀物的。《凡就篇》乃前朝司馬相如所編,裡邊有這個“荈”字。

安定裡的里長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聲,再去看茶葉時,已不是陌生,而是審慎,說道“原來此物便是‘荈’!……,記得小時讀書,聽先生講此物產自巴蜀?”

“史君好記姓。此物確是從巴蜀傳出,如今亦盛行荊楚。諸君若沒見過也不奇怪,咱們北人見過此物的本就不多。前朝司馬相如是蜀人,所以在他編的《凡將篇》中會有此一‘荈’字。”他頓了頓,又道,“諸君可知揚雄麼?”

揚雄是前漢末年有名的辭賦大家,與司馬相如並稱“揚馬”。在座的諸人縱不識字,也曉得此人。蘇匯笑道“可便是作甘泉賦的那位麼?”

“正是。揚雄是蜀中成都人,他不但擅長辭賦,還寫過一本《方言》,記載天下郡國各地之方言,其中提到‘蜀西南人謂荼曰蔎’。蔎,古書所云之香草,亦茶之別稱。”

荀貞以前不知道茶葉在兩漢還沒有流行,穿越後才現,因此來了興趣,在“茶葉”的淵源、流傳、以及涉及的名人上,下過一番功夫,瞭解到了以上的內容。

他知道這些,蘇匯等人不知道這些,他們知道的也就是《凡就篇》中寫到的。安定裡的里長懷疑地說道“《凡將篇》中將此物列為藥材。……,荀君,你可是身有不適麼?”

荀貞啞然失笑,說道“茶之初始本就是作為藥用的一種,所謂‘神農嘗百草,一曰遇七十毒,得荼乃解’。此物有清神醒腦的功效,將之以為藥用也非不可,但也不是非得身體不適才能飲用。平時喝點,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諸君,要不要嚐嚐?”

幾個里長面面相覷。

蘇匯欲言又止,心道“這名門出身的子弟就是不一樣,知道的東西真多!……,只是,卻竟有沒病吃藥的怪癖!”搖了搖頭,說道,“多謝荀君美意,只怕俺無福享受。”對另外幾個里長說道,“你們且請品嚐。”

別的幾個里長也都是紛紛搖頭。

這也不怪他們,主要是荀貞捧出的這點茶葉的賣相實在不好。一來當時茶葉的製作過程沒有後來精細,二來,放的時間也太長了,半年前買來的,再加上商人運輸,至少有大半年了,枯黃萎縮,與其說能“提神醒腦”,不如說是毒藥,信的人怕是反而會多些。

荀貞也不勉強,自往木椀中放了一些,看了看,又嫌放多了,再拈出來大半,將滾湯倒入,晃了兩晃,湊到鼻前聞了聞,閉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十分陶醉的模樣。

他陶醉了好一會兒方才睜開眼,見諸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由尷尬一笑,說道“我沒有別的嗜好,獨好此物。……,實不相瞞,此物得來殊為不易,南邊行商來咱們這兒的本就不多,帶此物來的更是少之又少。這些茶葉,……,荼葉,還是半年前買來的,一直不捨得用,忍無可忍時才喝一點。算起來,也有好多天沒喝過了,所以一時失態,諸位莫要笑話。”

敬老裡的里長左巨被他的陶醉吸引住了,將木椀遞過去,說道“給俺也來點。”等荀貞幫他衝好,急不可耐地端到嘴邊,滿滿地喝了一口,方才入口,還沒下嚥,“撲”的一聲,全吐了出去。臨他坐的是蘇匯,躲避不及,被他吐溼了半個袖子。

蘇匯蹦跳起身“你!”

左巨嘴裡殘留的還有味道,一邊往外“呸”,一邊衝著蘇匯搖手,說道“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這東西也太苦了。呸、呸!……,荀君你怎麼喝的慣的?”

眾人哈哈大笑,荀貞亦是莞爾。

只能說左巨不識字。他要是讀書多,識字多,在聽到“荼”這個字的時候,就應該能想到此物必然很苦。“荼”,苦菜之名。

荀貞初飲此茶時也覺得很苦。他說道“我聽那賣荼的商人說,巴蜀、荊楚間有一種餅茶。做成餅狀,敲開煮沸飲用,或許味道會更好。只可惜一直沒有碰見賣餅茶的人啊。”

以他的推測,巴蜀、荊楚間的這種餅茶應該和後世的餅茶相仿,如果能買來一些,絕對比手上這些粗製濫造的散茶好喝得多。巴蜀、荊楚的飲茶習俗,在煎茶時還會放入花椒等物,以增香味。他前世的時候好喝茶,不過沒什麼講究,喝得也都是散茶,沒按這個喝法兒喝過。穿越到這個時代,茶葉成了稀罕物,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對這種煎茶曰思夜想。

蘇匯將袖子上的茶水擦掉,悻悻然地落座,說道“荀君既好此物,何不遣人去巴蜀、荊楚購買?”

荀貞也想,可他哪兒有那麼多閒錢呢?派人去巴蜀、荊楚,路途遙遠,只路上的開支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也許在蘇匯等人的眼中,他出身名滿天下的荀氏,家中肯定不缺錢用,但荀貞自家人知自家事,亂世將臨,便算有點錢也該用在刀刃上,怎能因口腹之慾,就置己身的安危不顧?

他知足地說道“茶餅雖無,能有此物也足能解我之渴了!”

雖有左巨、蘇匯的插曲,雖然諸人享受不了此物,但透過荀貞的種種表現,他們都看出來“茶葉”必是荀貞的心愛之物,自己都不捨得多喝,今天卻肯拿出來招待他們,都頗是感動。感動之餘,又被荀貞適才雲天霧地的一番引經據典“深深震撼”,暗自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