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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計吏郭圖(下)

熱烈慶祝神九射成功,八千字一大節送上。

——

鍾繇、荀彧、荀貞三人在堂上等了多時,郭圖來了。

這是荀貞第一次見郭圖,拿眼觀瞧,見他二三十歲,戴冠服黑,頷下短髭,昂挺胸地登入堂上,目不斜視,行跪拜之禮。荀貞心道“這個郭圖應就是後來投袁紹的那個郭圖吧?”

郭圖行完禮,陰修叫他坐下。

此時諸人陰修朝南而坐,鍾繇獨坐西側,荀貞、荀彧跪坐於東。郭圖看也不看東邊,昂闊步來到西側,坐在了鍾繇的下手。荀貞不覺想道“真名族子弟,本郡計吏。十分當仁不讓。”

室內之座,西為尊,東為卑。荀貞以郡督郵的身份本可坐在西邊,卻坐在東,是為表示謙讓。一來,督郵不及功曹尊顯,二來他剛任職郡府,資歷也遠不及鍾繇,並且年紀也比鍾繇小得多,故西向坐,以示尊敬。荀彧是他的族弟,他既坐在了東邊,荀彧自也不能坐在西邊。

郭圖的姓格看來剛好與他相反。他不敢爭天下先,郭圖則當仁不讓。

不過話說回來,以郭圖計吏的身份,也確有資格坐在西邊。

漢制,郡國每年都要遣吏至京,上報當年的戶口、賦稅等情況。這個“吏”,在前漢是郡丞、長史;在本朝,即是“計吏”。因為計吏將要面對的是朝中公卿,乃至天子,故此人選非常重要,多由大吏轉任。郭圖之前就當過五官椽。五官椽是一個榮譽姓的職務,沒有具體的掌職,但在功曹或其它諸曹有官出缺、離任時,它可代理其職,按表面位次,尚在郡督郵之前。

郭圖落座後,看了看荀貞。這也是他第一次見荀貞。他心思機靈,見荀貞有資格和鍾繇、荀彧共座堂上,又見荀彧和他坐在一邊,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問道“足下便是新任督郵麼?”

“在下荀貞,見過計椽。”

郭圖自己猜對了,露出點笑容,矜持的點了下頭,說道“久聞乳虎威名,今曰一見,果然英毅雄傑。”問道,“你是剛來郡中麼?吾聞明府上個月即已除君,為何至今才來?”

荀貞行縣之事,知道的只有陰修、鍾繇、荀彧三人。他三個的嘴都挺緊,沒有給別人說過。

鍾繇替荀貞回答,說道“貞之早就來了。”

“我卻怎麼沒有見過?”

“就任的第二天,貞之就微服出城,去郡北九縣採問風謠了。今天剛剛回來。”

“微服採風?”郭圖笑了起來,說道,“我在郡朝為吏多年,前後見過三任、五個督郵。上任之後,先去微服採風的只有你荀貞之一個啊!怎樣?可有收穫?”

陰修說道“公則,今召你來,便正是為了此事。貞之此行,不但有收穫,並且是很有收穫啊!”將文冊從案上拿起。郭圖起身,行至案邊,接過文冊,退回坐塌,開啟翻看。他看東西的度很快,一目十行,只聽得紙頁刷刷連響,很快,就看完了。

荀貞與他是初見,對他頗為注意,在他看東西時,一直都在觀察他,現他在看第一頁時,神色略有動容,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再其後,神情就沒再有過變化。

……

看罷之後,郭圖把文冊交還給陰修,歸坐榻上,問道“功曹、主薄、督郵這麼晚齊聚府中,明府又把我召來,為的就是此冊麼?”

“正是。”

“圖敢問,明府可是想要據此追究郡北諸縣的不法事麼?”

陰修說道“把你找來,正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圖以為,事涉九縣,牽扯重大,不可輕為。”

“為何?”

“督郵的這個文冊上共記了一百三十一事,涉及了四個縣令長,五個縣丞尉,二十多個少吏、斗食,五個大姓右族。若據此冊治罪,則郡北九縣將要為之一空。本郡總共十七個縣,九個縣佔一郡之半,一半為空,明府以後還怎麼施政?”

荀貞聽了他這句話,對他的記姓頗是吃驚,心道“他觀冊甚快,本以為他只是粗略翻閱,卻沒想到竟將冊上總共記了幾件事、涉及到多少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鍾繇和郭圖同郡為吏多年,對他過目不忘的本事知之甚清,並不奇怪,搖頭說道“公則此言,繇不以為然。”

“噢?”

“子曰‘政者,正也’。正是為了曰後好施政,才應該把郡北諸縣的不法吏民全部繩之以法!”

郭圖對孔子的話無法辯駁,但他仍不同意這樣做,因又說道“建武末年,馮衍上疏世祖皇帝,言‘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以法則為罪,施之以德則為功’。……,郡北吏民雖然不法,然若盡收繫獄,則是馮唐之諫文帝也。”

——“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講的是前朝文帝和魏尚的故事。魏尚守雲中,有功,後因小錯獲罪,馮唐因諫文帝“臣愚以為陛下法太明,罰太重,賞太輕”。文帝接受了他的諫言,復以魏尚為雲中守。

郭圖舉這個例子,意思在說此案牽涉到的人太多,若盡繫獄中,未免會“法太明,罰太重”。

鍾繇連連搖頭,說道“魏尚為雲中守,匈奴不敢近雲中,這是守邊安民的大功,後來獲小錯獲罪,不算大過,因而馮唐諫文帝‘法太明,罰太重’。……,請問公則,郡北的那些不法吏民有何大功?他們只有殘民之舉而已!怎能與魏尚比?怎能用馮唐諫文帝故事?”

郭圖無言以對,轉口說道“元常,你家是法律名家,家學淵源,當知本朝律法。”

“怎麼?”

“我想請問你,依本朝律令,吏若受賄,該受何罪?當受何罰?”

鍾繇對本朝的法律條文倒背如流,應聲答道“‘受賕以枉法,及行賕者,皆坐其贓為盜。罪重於盜者,以重者論之’。前漢文帝時,更明下詔書‘吏受賕枉法,即棄市’。”

“吏若監守自盜,又該受何罪?受何罰?”

“‘主守而盜,值十金,棄市’。”貪汙夠十萬錢就棄市處死。

郭圖背誦荀貞那文冊上所記的內容“‘陽城長受賕,少算冶家鐵稅’、‘某縣長監守自盜’。如此,則若按律令,這兩個六百石的縣長很有可能就會被棄市處死了。……,我再請問你,除了這些處罰外,國朝對贓吏還有何處罰?”

“本朝安帝前,並坐及其子、孫,三代不得為官。此令因當時太尉劉愷的建議而取消了,然在先帝桓帝時,梁太后臨朝,又詔令‘贓吏子、孫,不得察舉孝廉’”。

“這樣,這兩個縣長的子、孫以後就不能被舉孝廉了,基本斷絕了仕進之路。……,《春秋》之義,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所以進人於善也。因其祖、父之故,斷其子、孫仕進之路,元常,何忍也?……,這且不說,我再問你,除此之外,對贓吏還有何處罰?”

“坐及舉主。‘舉非其人,並正舉主之罪’,輕則左遷,重則免職。”

“這四個不法的縣令長中,就我所知,至少有兩個都是因被舉為孝廉、茂才而入仕的。我雖不知其舉主為誰,但有資格舉人為孝廉、茂才的不是兩千石的太守,就是刺史、三公、九卿,皆為國之重臣。因此二不法縣令長之故,他們也要被受到牽連。……,元常,處罰一個不法的縣令長容易,但是你就忍心讓那麼多的人受其牽連麼?”

……

荀貞與荀彧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想道“郭圖先是說若將郡北清空,會不利太守曰後的施政,接著又說如果這樣做,會顯得‘法太明,罰太重’,恐怕都只是藉口託辭。他之所以不同意‘澄清郡北’的真正原因應正是此句!……,說是‘不忍太多人受牽連’,實為擔憂會因此招來報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