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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孫曹通脫荀慎行

“騎都尉”一職在先秦時已有,當時叫做“騎邦尉”,到了前漢,為避高祖之諱,改名為“騎都尉”,秩比兩千石。

要單論品秩,騎都尉與中郎將一樣,但皇甫嵩、朱儁“持節”,且為主將,位尊,不需遠迎。他兩人帶了帳中諸人,與文太守一起去營門相迎。

夜色已至,營門燃起了燈火。

荀貞立在隊伍的末尾,時不時趁人不注意,翹足眺望。

戲志才就在他身邊兒,看得一清二楚,奇道“貞之,你認識曹都尉麼?”

夜色深深,瞧不清遠處,荀貞正在費勁遠望,沒聽清他問的什麼,扭頭問道“什麼?”

“我說你認識曹都尉麼?”

“……,不認識。”

“那為何翹足相望?”

荀貞楞了下,好在心思靈活,隨便找了個理由,答道“我與曹都尉雖從未謀面,但早聞其名了。”

“噢?”

“三四年前,我為繁陽亭長時,朝廷詔令公卿舉‘能明古學’者,曹都尉即在被舉薦之列。前年,朝廷又詔令公卿以謠言舉刺史、二千石為民蠹害者,宦者的子弟賓客多有在地方州郡為刺史、守相者,朝中重臣因為受取他們的貨賄,雖然明知他們貪汙穢濁卻皆不問。曹都尉乃與故司徒陳公上言朝廷,說‘公卿所舉,率黨營私’,其言甚切。我仲兄對他讚譽有加。”

“你說的是這兩件事啊,我也知道。”

戲志才雖是寒士,此前一直沒有得到機會出仕,但自負才華,心存壯志,向來關心國家時事,對這兩件大事他有過耳聞。

頭一件事倒也罷了,第二件事曾在朝野引起過很大的轟動。轟動一方面是因為有人敢上書痛斥閹宦,另一方面是因為司徒陳耽就是因此事而死的。陳耽,東海人,以忠正稱,因為此事得罪了宦官被誣死在獄中。司徒是三公之一,就這麼死了,天下忠直之士無不為之扼腕悲憤。

說起此事,有一點不得不提。陳耽時為三公都被誣死,而曹艹時為議郎,位雖清要,卻遠不及三公尊貴,而竟能安然無恙,不但安然無恙,如今且又被擢為比二千石的騎都尉,看似匪夷可思,實則不足為奇。因為他的靠山太硬。

就連戲志才這樣的寒士都知曉曹艹的出身。

曹艹之祖曹騰是個大宦官,經歷四帝,任職宮中長達三十多年,先帝孝桓皇帝時,因有擁立之功而被封為費亭侯,今雖已死,然其養子,也即曹艹的父親曹嵩卻正當年,正是受寵得勢之時,久任九卿之職。有這麼硬的靠山,陳耽死,曹艹卻安然無恙也就沒甚可奇怪的了。

戲志才瞧了一眼前邊諸人,低聲說道“我聽說曹都尉本不姓曹,因其父被故費亭侯曹騰收為養子,故改姓為曹?”

荀貞為人謹慎,不想讓人聽到他和戲志才在人背後論人身世,含糊說道“應是如此吧。”

戲志才不知想到了什麼,噗嗤一聲輕笑。

“你笑什麼?”

“這曹都尉真是與眾不同,雖出身閹宦之家,但自出仕以來,卻總與閹宦作對。我聽說他當年為洛陽北部尉時,杖死過小黃門蹇碩的從父?”

曹艹年二十被舉孝廉,拜為郎,不久即出為洛陽北部尉。“尉”就是縣尉,通常縣有一尉或二尉,“大縣二人,小縣一人”,洛陽是京師,設有東、南、西、北四部尉,秩四百石。縣尉職主盜賊,有執法之權。曹艹用五色棒杖死蹇碩叔父一事在當年也曾引起過朝野的轟動,聽說過此事的人很多。小黃門是省內官,別看名中帶個“小”字,品秩也不太高,只六百石,但因隨侍皇帝左右,權力很大,蹇碩深得當今天子寵信,別人討好他還來不及,曹艹初生牛犢不怕虎,剛剛出仕卻就把他的叔父給打死了,足見其人之銳意進取。

等不多時,遙見數千人馬打著火把迤邐行來。

荀貞心道“必是曹艹帶軍到了。”翹眺望。離得太遠,看不到。又等了會兒,這支軍馬行至近前,最前邊,一面赤色的軍旗招展,在旗下,數個騎士簇擁著一人。此人個頭不高,膚色黃黑,短眉小眼,唇上蓄鬚,容貌雖不算醜陋,也不稱不上俊朗,中人之姿,觀其年歲,約有二十。這人個子雖然不高,但騎在馬上,按劍挺胸,昂著頭,氣勢十足。戲志才也看到了此人,說道“這便是曹艹麼?”

此人正是曹艹。

快到營門時,曹艹抬了下手,隊伍停下腳步,他翻身下馬,健步行來,一邊往前走,一邊打眼看在營門迎他的眾人,一雙眼飛快地掃了一遍,在看到射聲營、步兵營的兩個校尉時,他的臉上露出笑容,衝他們飛了個眼色,但沒打招呼,目光隨即轉向立在前頭的皇甫嵩、朱儁、文太守三人,快步走至,行個軍禮,說道“艹怎敢有勞兩位將軍出迎?……,這位想必就是本郡的太守文公了?”

曹艹從小在京師長大,一口純正標準的洛陽雅言。

文太守應道“在下正是,都尉遠來辛苦。”

“見過文公。”

皇甫嵩還了個軍禮,笑道“孟德來得正是時候!”

“將軍此話怎講?”

“我先給你介紹來迎你的諸君!”

射聲營、步兵營的兩個校尉不必介紹了,曹艹久在京師,早與他倆相熟,從前往後,皇甫嵩一一給曹艹介紹眾人。除了那兩個校尉,皇甫嵩、朱儁軍中的這些司馬們很多也是從京師來的,與曹艹多是舊識。曹艹甚是隨意,每見著一熟人就笑言幾句,在介紹到一個姓劉的別部司馬時,曹艹大概和此人很熟,更是上前兩步,借他行禮說話之際,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笑道“老劉,你這才出京幾天?肚子就見小了啊!在洛陽時我就告訴你,多騎騎馬、跑跑弓,對身體有益!你就是不聽,現在看看怎樣?肚子一小,整個人就精神了許多啊!”

眾人聽了,有的笑,有的面現不快。出來迎他的人中有不少是儒家子弟,儒家講究禮儀,營門之外如此笑談,不但失了禮節,而且有損威嚴。不過皇甫嵩的臉上卻是沒甚異樣表情,曹艹在京師也是個風雲人物,他以前就認識他,瞭解他的脾姓。

荀貞站在末尾,姿勢雖然恭謹,視線卻沒離開過曹艹,見他言談隨意,舉止輕易,不禁轉看了一眼孫堅,心道“曹艹在言談舉止上與文臺有相像之處,皆很‘通脫’。”

“通脫”是時人語,意即輕脫、佻易,不重禮節。荀貞雖從前世的影視書籍中知道曹艹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在他本來的想象中,曹艹畢竟出身貴族豪門,再不拘小節,怎麼也得有點“貴公子”的樣子,於今觀之,曹艹不拘小節的程度卻出乎了他的想象。

不過細細想來,這也在情理之中。

當今之掌權者分為兩類,一類是外廷計程車大夫,多來自崇信儒學計程車族,一類是內廷的閹宦,來自非儒家的寒族。兩者出身不同,平素的言談舉止自也就有不同。曹家雖為貴族豪門,畢竟根基淺,沒有“家學”,不能與荀氏、鍾氏、陳氏這樣的家族相比。比如荀氏,荀子之後,世代以儒學傳家,族中子弟從出身始,就受禮儀的薰陶,可以說禮儀已深入到他們的骨子中去了,而曹家就算再有權,就算曹艹本人再“明古文”,對儒學的造詣再深,“三代以內無貴族”,在禮儀這方面到底無法與世代儒學傳家計程車族相比,故此難免會讓荀貞覺得他與同樣出身寒門的孫堅有相似之處。

荀貞正走神尋思,感覺有人走近了自己的身旁,忙收攏心思,捧手恭立。

走近的是皇甫嵩、曹艹。皇甫嵩身高體壯,雖說容貌和藹,但出身將門,多年帶兵,行走站立間很有威儀,曹艹短小精悍,儘管步伐矯健,然舉止佻易,毫無威儀可言,兩人在一塊兒頗是令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