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4章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五)

這人上至臺上,敲開院門,引荀貞等入內,大步奔入前院的堂中,向亭長陳午通報。

很快,數人從堂中出來。

當先一人,年三十餘,身材高大,雖著布衣草履,然而氣貌雄偉。他大步流星地從堂階上走下,毫不介意地來到雨中的院裡,到得荀貞等人近前,一拜到底,口中說道“在下蘇人亭亭長陳午,見過陳君、諸君。鄙亭寒舍,能得諸位名族的君子投宿,實鄙亭之幸也!”

他說話的嗓音不高,略顯低沉,然吐字清楚,沉渾有力。

荀貞諸人除了原中卿外,個子均不低,但與陳午一比卻皆不及之。

荀貞心道“好一個壯士,瞧他身高,怕得八尺有餘。”回禮笑道,“夜行逢雨,沒辦法再趕路了,只好叨擾貴亭。”吩咐宣康,“取錢來。”

陳午禮畢起身,不動聲色地打量荀貞諸人,心道“韓望說此人是許縣陳氏子弟,聽其口音確是豫州人,觀其氣度,也確是士子。”

韓望就是帶荀貞等人來亭舍的那人。如是在太平之時,有過所文書為證,那麼自不用懷疑拿文書之人的身份,可現今是亂時,卻說不得會有人偽造文書。

他瞥了眼荀貞等人的乘馬,目光在典韋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想道“此數人雖衣著儉樸,然而均騎馬行路,且各帶短戟刀劍,看起來確也像遠行趕路的人。這提短戟的壯士好生雄偉!如此雄偉之人,必是豪傑,卻恭恭敬敬地從在這個自稱陳氏子弟之人的身側,……,這人的身份應該不假。”

斷定了荀貞的身份不假,他說道“貴客臨門,得蒙光降,頓使陋捨生輝,豈敢再受宿錢?”注意到荀貞等人雨具裡的衣服溼了,肅手請他們去後院,令韓望,“把貴客的乘馬牽入廄中,用精料飼之。”又吩咐從他出堂的幾個人,“你二人去備飯,你兩人從我去後院屋中生火,以供貴客烤乾衣服。”親自帶路,引荀貞等人去後院。

去後院經過堂門,荀貞朝裡瞧了眼,見堂上壁插火把,中生火盆,把堂中映得紅光明亮,圍著火盆席地坐了七八個少年,杯盤狼藉,正在博戲飲酒。

陳午領著荀貞等來入後院,親自開啟上房的門,又親自點起蠟燭,請荀貞等入內,說道“鄉壤野亭,傢俱粗陋,也只有這件客室還算過得去。今夜就請陳君在此室住宿吧。”歉意地對荀攸、邯鄲榮等人說道,“至於諸位君子,若不嫌棄,請來我等住的屋舍裡歇息。”

跟著他來到後院的那兩個少年蹲在牆角,打火點生室內的火盆。

燭火搖影,荀貞打量室內的佈置,暗自驚奇,心道“這室中的案几、臥具諸種,雖比不上豪門富家,卻也遠勝尋常的民宅、亭舍。我觀此些物具盡皆嶄新,應是這個陳午就任本亭後整治起來的。”一個鄉亭裡整治出這麼好的客室做什麼?自是為招待路過投宿的貴人、士子。

這陳午是個細緻的人。要非心細、有大志,不可能在剛上任十來天中就備下這樣一個上房。

邯鄲榮說道“我等怎麼能住陳君的屋舍呢?我見這後院不是還有別的客舍麼?”

“別的客舍實在簡陋,只有一床、一席、一被褥罷了。諸君是貴客,怎能讓諸君住那麼簡陋的屋舍呢?”

荀貞笑道“無妨。”指著這間客舍裡的床榻,說道,“此床甚大,足夠三人睡臥。在此屋裡住三人,在餘下的客舍裡再住幾人便就行了。”

陳午見荀貞了話,便不再堅持,笑道“悉聽尊客安排。”

他又親自出去,淋著雨開啟餘下諸間客舍的門,隨便典韋等人挑選,復回至此室外,這次卻沒有入內,在門口躬身行了一揖,說道“請陳君稍待,飯食馬上送來。如有別的需要,君請儘管言之,遣一人去前院告知在下即可。陳君行路辛苦,在下不多打擾了。”告辭離去。

荀貞行至室門,目送他按劍闊步穿過院門,行去前院。

那兩個生火的少年燃著了火盆,取些炭木進來,堆到盆邊,亦告辭出去,卻沒就走,而是又去原中卿等選定的室內,也將火盤生起,這才離開。

火盆生起,暖氣習習,一洗體寒。

此時後院中再無外人,諸人聚集荀貞住的這間室內,宣康幫荀貞脫下外衣,放到火盆邊兒烘烤。荀攸嘖嘖稱奇,說道“此名陳午者,招待我等恭謹保持有禮、熱情卻不過度。野亭之中也有這等人物?”

陳午的種種舉動,親自引路、親自開門、邀請典韋等住到他們的屋舍裡等等,明顯是示好給荀貞,可這些示好卻謹守尺度,適可而止,不像有些人過度的熱情奉承,反而會讓人厭煩。

荀貞問邯鄲榮“公宰,你之前可曾聞過此人之名?”

邯鄲榮亦奇陳午,搖頭說道“沒有。”

荀貞嘆道“‘十步之內,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行縣方數曰,前遇岑竦,今逢陳午。鄉間野亭中,處處都是賢才啊。……,公宰,貴郡人才濟濟。”

趙郡人口雖少,也有十餘萬,十幾萬人口裡出些賢才是很正常的事情。岑竦、陳午所以埋沒鄉野,不得出頭,卻是因為他們的出身。岑竦家貧,陳午肯來當這個斗食亭長,想來也是寒門出身。寒門、貧家的子弟要想出頭,千難萬難。就算地方的長吏不貪墨,對寒門亦無偏見,能夠公正地選擢賢才,可長吏常居府中,卻也很難知道治下的貧民裡有何賢能。就拿荀貞此次行縣來說,他要非微服私行,怕也不會有機會遇到岑竦、陳午,自也就不知他們的賢才了。

不多時,院中雨下腳步橐橐,三個少年捧著食盒,送入室內。

等他們離開,宣康開啟食盒,有肉、有菜、有米,還有酒。酒已溫過了。酒菜熱氣騰騰,香氣撲鼻。諸人午飯吃的是隨身帶的乾糧,下午行路半天,早腹飢,見此酒菜,立時食指大動。

荀攸笑道“酒肉俱全,這位亭長陳君卻是個有錢的。”

適才他們路過前院的堂門,堂中少年們飲酒吃肉,這送給他們吃用的飯菜又也是有酒有肉。莫說眼下亂時,便是太平時,一個鄉野的亭舍能備下這等飯菜也是很不容易的。荀貞有感觸,他當繁陽亭長時,要是隻靠那點微薄的俸祿,三餐尚且難以做到,遑論這等酒肉飲食了。

宣康倒轉筷箸,用箸柄挑亮了下燭光,說道“不止酒肉俱全,客舍裡且點蠟燭,確是有錢。”

原中卿插口說道“只有這間客舍裡點了蠟燭,我去別的客舍裡看了一遍,只有薪燭。”

薪燭就是用細木柴做的照明工具。荀貞當年在繁陽亭,沒少點這東西,一燃起來,煙氣嗆人。不過話說回來,薪燭才是平常百姓曰常所用的,蠟燭貴,只有富貴人家才用得起。

陳午安排荀貞住的這間客舍,傢俱、臥具好,取光之物也好,種種處處,均可見他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