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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尺蠖之屈,以求伸也

見到荀貞入屋,這人與陳芷、唐兒俱從席上做起,前趨相迎,只見她身量甚高,長約七尺,比陳芷和唐兒高出一頭,如將陳芷和唐兒比作秀蘭和海棠,那麼她就好比是盛夏的美人蕉,穿著一條單薄的綠裙,以繡帶束腰,越顯得身段標緻,她的年歲比陳芷大、比唐兒小,二十餘歲,正值華年,眉眼間早有了婦人的豐美,而又尚未熟透,輕熟未透間,別有風味。

荀貞又驚又喜,本就不多的酒意立刻又散了三分,說道“遲婢?”

這女子正是遲婢。

遲婢從在陳芷、唐兒身邊,斂起寬袖,獨自下拜行禮,低聲說道“婢拜見中尉。”

荀貞有心想扶她起來,陳芷、唐兒在側,卻不好上前,說道“起來,起來!”

等她起身,荀貞驚喜罷了,疑惑浮現,目光在遲婢秀媚的美顏、豐盈的身上流連了片刻,轉顧陳芷、唐兒,眼中帶探詢之意,卻是在問遲婢怎麼來了。

唐兒近到荀貞身前,邊幫他解去腰帶,脫掉落了些雪瓣的外衣,邊說道“唉,阿蟜的夫君故去了,她母家想讓她改嫁,她不願,可又無所依靠,聞得中尉接我等來邯鄲,便跟著來了。”

阿蟜是遲婢的小名兒。本朝雖以經術取士,然較之後世,受儒家的影響還不深,禮教未嚴,丈夫死後改嫁的多有,荀家還生過荀爽逼女改嫁而致使其女自殺的事情。只是遲婢的母家怎麼迫她改嫁?她的丈夫死了?荀貞愕然,問遲婢道“尊夫故去了?”

遲婢的丈夫是潁川郡故郡丞費暢的弟弟,名叫費通,荀貞記得他方當壯年,卻怎麼說死就死了?莫非是死在了黃巾亂中?抑或是死在了亂後的盜賊叢生中?

遲婢眼圈微紅,輕輕點了點頭。

“怎麼故去的?”

“還不是因為高子繡!”

“子繡?與他何干?”

“君帶義從出郡,從諸將軍擊汝南黃巾後不久,高子繡說亡夫的阿兄與黃巾勾結,是波才的餘黨,把他捕去了郡中,亡夫的阿兄熬不住拷掠,胡亂攀扯,把亡夫供了出來,說他也是黃巾道人,郡裡遂遣了吏卒闖到賤妾家中,把賤妾的亡夫也給捕去了。他倆、他倆死在了獄中。”

“這,這……。”

荀貞張口結舌,心知這必是因為費暢曾甘為張直的爪牙、與他作對,高素記恨不忘,秋後算賬,遂誣陷費暢是波才的餘黨,卻把費通也給牽扯了進去,兄弟兩人齊齊喪命獄中。荀貞沒在郡裡,樂進、文聘、馮鞏壓不住高素,以高素的姓格,他做出這等事半點也不稀奇。大概他自知理虧,怕荀貞責罰,所以見到荀貞後卻是半句也沒提及此事,而他這個“經辦人”不提,知情的文聘等人也不好提,致使荀貞竟是直到現在才從遲婢口中聞聽得知。

唐兒幫荀貞脫去外衣,捧來溫水,供他洗濯手臉。

荀貞卻沒心情去洗,說道“高子繡怎敢如此膽大妄為!我明曰定要重重地責罰他!”悄看遲婢的臉色,見她雖眼圈帶紅,然卻也沒有太多的哀慼模樣,又說道,“夫人如不滿意,那我就叫他給尊夫抵命!”

“亡者已逝,難再追回,又何必讓生者抵命呢?亡夫死後,高子繡時常遣人給賤妾送些衣食財貨,並遣了十餘郡兵為賤妾守護門戶,以防無狀兒搔擾,他亦非惡人。唯是賤妾母家逼迫賤妾改嫁,賤妾實是不願,母家不能歸,夫家又兄弟俱亡,孤身在鄉中,無依無靠,……。”

說到這裡,遲婢垂淚含啼,啜泣了起來。

高素知道荀貞與遲婢是舊識,也知道荀貞對遲婢似乎有點意思,他這一次為荀貞出氣,捕拿住費暢,卻又把費通牽涉入來,其中原就含有一舉兩得、順帶再幫荀貞奪人美妻的打算,那麼在拷掠死了費氏兄弟後,對遲婢當然是禮敬照顧。

荀貞與高素相識多年,對他的脾姓非常瞭解,聽遲婢一說高素對她的多方照顧便即猜出了高素的盤算,又好氣又好笑,哭笑不得,心道“這個高子繡!”

費暢是個小人,死不足惜,可費通沒什麼大惡,死得太冤了,這件事不能就此放過,必須要對高素稍加懲治,不能縱容他這種無法無天、草菅人命的習氣。

他嘆了口氣,說道“罷了,你就留在我的府中吧,正好給阿芷、唐兒做個伴。”問陳芷道,“你說好麼?”

陳芷既把遲婢帶來了,就沒想著再趕她回去,點頭應好。

見遲婢漸止住了哭聲,荀貞在唐兒的服侍下沐手洗臉,溫水敷面,睏意上湧,他隨口又問了遲婢一句“下午在府門外,怎麼沒見到你?”話剛出口,隨即醒悟,想道,“她夫君亡故未及一年,尚在服喪期,離家遠行已是不妥,更何況她與公達等相識,自不好從車中下來與我相見。”

想到此處,卻想起未見遲婢穿孝服,抬眼向她看去,現在她鬢角插了一朵絲制的素花。或因他這無心一問之故,遲婢改了哀哀之容,化成一團含羞之貌,臉頰微紅,眼波流暈,與鬢角素花、身上綠裙相互映襯,嫵麗媚人。他不禁呆了一呆。

丈夫亡故,不恨兇手,不願改嫁,服喪未滿便遠行千餘里來找荀貞,遲婢的心思,不止荀貞清楚,陳芷、唐兒也均能看出。這天晚上,等唐兒、遲婢離去,荀貞橫腰抱起陳芷,輕輕把她放到錦繡床上,二人目光交融,荀貞笑問道“阿芷,緣何能如此大度?”

看出了遲婢的心思,卻還能把她帶來邯鄲,陳芷年紀雖小,確實大度。

“不是妾大度,是妾覺得她太可憐了。生為女兒身,漂浮人世,如沒個倚靠,也不知將來會怎樣呢。妾聞唐兒說,夫君與她早就認識了,她既有遠行千餘里來投夫君的勇氣,妾又怎能不成全她呢?”陳芷這番話說的是頗是悵然,應是由遲婢想到了自己也是個女兒身。

荀貞莞爾一笑,把嘴湊到她的耳邊,低低地說道“你卻不需憂此,這世間便是天翻地覆,縱是烽火連城,只要有我在,你就有倚靠。”

這近一年來,荀貞前半年蹈鋒步險,征戰不休,後半年殫精竭慮,周旋趙郡,也只有此時此刻才得了安寧,說出的話不用考慮得失,全是出自真情實意。

陳芷聽出了他的真情,耳熱情動,緊緊地抱住了他。荀貞輕笑道“且容我為細君寬了衣裙,再抱我不遲也。”細君者,即小君,古指諸侯妻。前漢東方朔輒自比於諸侯,謂其妻曰細君。荀貞這卻不是自比諸侯,而是夫妻間的閨房調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