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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子長忿仇求為應

劉備回到營中,安排了一下軍務,為防魯國黃巾聞訊來襲,令與魯國交界的沿邊駐兵加強戒備,又打走了來詢問情況的合鄉縣縣丞,把孫康及其部曲安頓下來,之後,叫屬吏備下財貨,令親信長史殷純明天帶著財貨,親自把劉琰的屍體送去蕃縣,交給他的親屬,代表自己致以深痛的哀傷,又親寫書一封,紙上沾染了血跡,也不擦去,使殷純一併拿去給劉琰親屬。

軍中的醫士早就等待多時,給劉備、士仁、陳式等敷藥裹創。劉備帶去昌豨營中的十餘從者泰半戰死,餘下的只有寥寥三四人。劉備讓醫士先給他們療傷。

帳外天色已亮,掾屬棧潛等陪從左右。

劉備脫去衣服,自顧身創,不僅傷口疼,他只覺腰也是酸的,背也是痛的,胳膊也是腫脹,知道這是因為大半年來未曾上過戰場,以致身體的素質不如以前之故。他嘆息說道“昔年我從討黃巾,戰事緊時,連日夜不歇,亦未如今日,稍作格鬥,便頗覺體疲。”

棧潛趁機諫言,說道“將軍於軍中,固是講武練兵不輟,然潛聞之,‘玩物喪志’。將軍帳中,玉美人琳琅滿目,積至百餘,把玩雖雅,久之,難免消磨志氣。去夜之變亂,險則險矣,而將軍如能因此而追思往昔,重立宏志,未嘗不為幸也。”

劉備起席揖謝,說道“君言甚是,吾當從之。”當即下令,命把自己帳中的玉美人全部搬走。

棧潛是任城人,單家子弟,劉備駐入合鄉後,有意立功兗州,屯駐東平的江鵠性格急躁,和劉備不是一路人,駐兵任城的陳褒謹密有思,待人以和,卻是與劉備小有交情,因是,劉備與陳褒時有書信往來,打探兗州軍政之餘,亦有問及任城才俊,劉備由此而得知了棧潛之名,特地遣人去到任城,把他請到軍中,相見敘談,現棧潛雖年輕,見識不俗,便辟為掾屬。

醫士給士仁、陳式等治完,來給劉備醫傷。

劉備閉目忍痛。

因了棧潛的話,他的思緒不由盪開,追昔撫今,展望未來,等到傷口上完藥,都被裹好,他睜開眼,按住席前的案几,立起身,按劍顧帳中諸人,說道“陳校尉、劉威碩因我而死,此仇我要親為之報!今日我便上書君侯,請求從荀、臧二將軍共擊泰山,必擒殺應仲遠!”

棧潛等皆下拜。

士仁、陳式,陪侍席上的卓膺等軍吏與劉備同仇敵愾,俱道“願為將軍殺賊!”

於是,劉備寫請戰書一封,遣人快馬去郯縣,面呈荀貞。

郯縣,州府。

徐卓的軍報在前,荀敞的急報接踵,公孫犢和劉備的請戰書在後,相繼被送至。

州、幕二府的臣吏們議論紛紛,各有“該如何解決此事”的意見呈奉荀貞。

張昭等人以為昌豨反叛,雖事敗身死,可昌豨、孫觀、吳敦、臧霸、孫康等一干泰山將校同氣連枝,孫觀、臧霸諸人必然會因此自疑,而一旦他們自疑,軍心就會亂,一亂,仗就沒法打了,當此之時,宜先放下進攻泰山的軍事行動,至少把臧霸等人調回,換別的部隊上去。

荀攸、戲志才等不同意張昭等人的意見。

荀攸對荀貞說道“顏臨,藏將軍之鄉里故交也,而藏將軍斬之,可見其忠。昔時,昌豨確是屬從藏將軍,但自降從明公,豨與藏將軍已同為明公臣矣!昌豨叛亂,與藏將軍何干?況者,豨賊與藏將軍雖為郡里人,論親,何如藏艾?明公若遣藏艾從軍,必可使藏將軍效死力!”

藏艾作為陰平丞,有治民之任,故此臧霸出征,他沒有從軍。

荀攸這話的意思是臧霸殺顏臨的表現已經表明了他的忠心,如果真的還擔心臧霸會因為昌豨叛亂而自疑,那麼可以把藏艾送去他的軍中,如此一來,臧霸就能瞭解到荀貞對他的放心,他也就自然不會再自疑,甚而反會因此感激,更願為荀貞效死了。

戲志才贊同荀攸的意見,他深入地分析道“昌霸者,匹夫耳,恃勇無智,何及藏宣高?泰山兵原多山賊,宣高總統領之,可見其能。方今青州黃巾橫行,兗州諸郡離心,明公與孫豫州盟約為好,視江北中原,誰人能與明公爭雄?宣高,人傑,焉不識此?是以,他先遣子入幕府為質,又遣吏為明公募泰山精勇,於前時復斬顏臨,一切所為者,不過是在表忠心於明公罷了。今昌豨雖叛,但只要明公能如令他獨領軍為荀將軍副,使掌方面大任一樣,繼續示其以信,吾料宣高必不會反。再則,縱反,他又能反投何人?應仲遠麼?此待亡之囚耳!”

“山賊”者,泰山郡多山,海內大亂,民不聊生,為避戰亂,也是為避苛捐雜稅,很多的民戶背井離鄉,逃入山中,不服郡縣管轄,推豪強為帥,聚眾自保,臧霸等的部曲中,這樣的“山賊”佔了很大的成分,能夠使這些對抗官府的“山賊”俱服,可見臧霸之能確是不低。

因此,戲志才對他很是高看,認為他是“人傑”。

荀貞問張昭等“君等以為志才、公達所言何如?”

張昭等被荀攸、戲志才說服,都表示同意,改變了原來的想法。

荀貞遂令道“檄藏艾兼行軍司馬,即日赴撫軍營,從軍擊敵。”比荀攸的提議更進一步,他又令道,“檄調孟塗帶本部,亦入撫軍營,從擊泰山。”

臧霸的軍職官號是“撫軍中郎將”,荀貞因稱他“撫軍”。

“孟塗”是荀濮的字,荀濮是荀貞的族子,和荀敞一樣,他也是於中平元年時起就從荀貞征戰的,時諸荀從荀貞者,荀濮年歲最小,才十七歲,荀貞尤愛之,常帶以左右,欲以文任,而荀濮好兵事,遂教以兵法,三年,荀濮冠後,荀貞又讓他從許仲,參軍事,又四年後,使其將兵,初平元年,以曲軍侯從荀貞討董,屬趙雲,今年荀貞攻徐,他以軍功遷至中壘都尉,位在荀敞等諸荀中為最高,於今從屬趙雲在襄賁屯駐,部五百精甲,皆潁川壯士,勇名軍中。

荀貞使諸荀子弟與徐州士人聯姻,荀敞娶的是張昭次女,荀濮娶的是張紘之女。荀敞作為荀濮的族父,是今年結的婚,而荀濮早在去年已經成親,由是可見荀貞對荀濮的喜愛。荀濮今年二十六歲,荀貞認為以他的人物、能識,假以時年,可以成為辛璦第二。

荀貞對荀濮如此喜愛,這般看重,卻檄調他暫改從臧霸,入臧霸營中,這個舉動比遣藏艾去臧霸營裡更能顯示他對臧霸的信任。

果如荀攸所料,在看到藏艾被荀貞送來營中,特別是在看到荀濮領兵前來聽命後,臧霸不但自疑不安盡釋,而且感激非常,私下裡對親近吏慨嘆“明公能使人效死!”盡心兵事,殫精竭慮,傾力攻泰山郡,至親馳突敵陣,傷而不退。這是後話,且不必多提。

只說當下,議定了該怎麼對待臧霸後,張昭等又問該怎麼對待孫觀、孫康等,有人建議荀貞不如給孫觀等去封書信,以化解他們可能會存在的不安。

荀貞說道“撫軍既安,二孫、吳、尹諸校尉自亦隨之安。越是亂時,越應該鎮之以靜,無需寫書與之。”心道,“我給仲仁去封信,叫他妥善安撫孫觀、吳敦即可。”

張昭等想了想,覺得荀貞說得對,便不復再言此事。

張昭說道“陳校尉戰死,昌豨受誅,此二部兵現無主,明將軍宜早擇良將,使統帶之。荀參軍奪孫校尉虎符,觀公孫犢口供,孫校尉沒有上報公孫犢勸降之事,其人、其部該如何處理,明將軍亦應早做決定。以安合鄉諸部軍心。”

荀貞心道“伯平臨亂坐鎮,排程得當,能獨領一軍矣。伯坦部的底子是廣陵精卒,戰力不俗,其部曲之兵員數又非太多,只千餘人,正可使伯平試將之。”由荀敞想到了劉備,又心道,“玄德為主將,夜離營,赴昌豨宴,以致生變,雖然斬了昌豨,但是昌豨的叛亂說到底是因他監管不力,功不抵過,按律應該嚴懲,只是我向來待他厚,又素以恩義結臣屬故交,今如驟然嚴處,前後不一,恐諸將會以為我苛薄,我該如何處置他?”躊躇不決。

荀貞躊躇不定,張昭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荀攸、戲志才卻猜出了幾分。

荀攸、戲志才與荀貞俱是早就相識,荀攸更是和荀貞一起從小長大的,兩人對荀貞都是非常瞭解,如果說,荀貞對劉備的忌憚,在最初時,荀攸、戲志才沒有現,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兩人從荀貞對待劉備的各種舉止、安排上面,慢慢地已然都察覺到了荀貞暗含的心思。

他兩人倒沒有因此而腹誹荀貞。

劉備是個人傑,與劉備接觸得久了,荀攸、戲志才兩人是何等的眼力?事實上,也早已看出了劉備實有“梟雄之資”,輕財貨、屈己下士、標榜仁義、求才若渴、能收攬人心,荀攸、戲志才從早年至今,所見之海內英雄多矣,而能夠在得人心方面和劉備做到同一程度的,兩人皆以為,只有荀貞、袁紹數人矣,換言之,劉備在這方面已幾可與荀貞、袁紹等比肩了。

劉備所欠缺者,只是家資。他如有袁紹、荀貞的家聲族望,現在恐怕亦早已是一方強雄。

能得人心是其一。

此外,雖是數年不得荀貞實際上的重用,劉備卻壯志不滅,一再上書請戰,縱被荀貞一再婉拒,亦然折而不撓,既無怨言,又毫不氣餒,這份堅毅深沉的心智,說實話,更是令人可怕。

人傑也好、豪雄也好,最可怕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心。能力顯露在外,心則暗藏內中,一個人,如果是城府太過深沉,使別人不能看破其心,那麼別人就不能瞭解其欲,不能瞭解其欲,也就無法知道其志,而如果無法知道其志,任是誰,都會覺得此人可懼。

人與人間的交往尚且如此,況乎人主與臣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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