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年約三十多歲,身材魁梧,面板粗糙,臉色黝黑,額頭皺紋如壑,手上皴裂,觀之如似老農。
他就是青州最為有名的黃巾渠帥管亥。
這時,管亥恭恭敬敬地跪坐席上,聆聽荀貞說話。
荀貞面帶微笑,目光落其身上,說道“我聽說你是北海本郡人,你家原是北海大姓?”
管亥回答說道“回明公的話,不敢說是郡中大姓,薄有家訾而已。”
荀貞問道“那你卻是為何從了賊?”
管亥說道“都是小人無知,受了矇騙,如今思來,悔之不及,承蒙明公恩典,給了小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小人以後,一定對明公忠心耿耿,必會盡心盡力,把降卒們的屯田事料理好!”
倒是個聰明人,話不用荀貞多說,就把自己該說的話說了出來,而且態度還很端正。
荀貞頗是滿意,撫頷下短髭,直言不諱地問他,笑道“我知道你在青州的時候,是威震一方的大帥,帳下數十萬部曲,端得可稱跺一跺腳,整個青州都要晃三晃。今我卻只委任你負責降卒的屯田事宜,你會不會覺得我輕慢了你?”
管亥惶恐答道“小人昔從賊附逆,今蒙明公開恩,非但不殺小人,還授了官爵給小人,並把屯田的重任交給小人,小人誠惶誠恐,感恩還不來及,如何敢覺輕慢?”
“你這麼想就對了!屯田此任,的確是個重任!非心腹之士,我不能信之。現我徐州掌管屯田的共有兩人,一個江禽,一個棗祗,皆我之同鄉也。今我把降卒的屯田事付你,無它緣故,一則,我聽說你輕財仗義,非是殘暴貪墨之徒,你的品性我信得過;二者,降卒多是你的舊部,由你管束,也會好管一些。管君,民為國之本,兵為國之爪牙,而糧為兵民之本,你能知屯田的重要性,不以輕慢而誤會於我,很好!我望君日後在屯田任上,能夠做到恪盡職守!”
管亥離席,伏拜堂中,說道“是,小人一定盡職盡責,絕不敢絲毫鬆懈懶怠!”
荀貞起身,過去把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胳臂,歡暢笑道“我已令府中設宴,今晚與君痛飲!”
如前文所述,青州黃巾的降卒,荀貞把之分成了大小兩個部分,小的部分留在了青州本地安置,主要由王修負責;大的部分,現在則正往徐州、兗州的各郡遷置,此個“大的部分”,他卻也不是全部都交給了由管亥一個人管理,交給管亥管理的只佔了其中的三成上下,其餘的七成左右,多半撥給了江禽管轄,少半分給了棗祗。
江禽現任豐產中郎將,棗祗現任屯田都尉。
徐州的屯田展到現在已經比較成熟,總共由兩個系統組成。
一個是軍屯系統,一個是民屯系統。
江禽負責的是軍屯系統,棗祗負責的是民屯系統。
民屯系統不說,既然是軍屯系統,帶了個“軍”字,那麼肯定於日常的墾田種糧之外,歸屬於此個系統的屯田兵,就少不了比民屯系統更為嚴格的軍事化管理和農閒時的操練備戰,換言之,軍屯系統的屯田兵是徐州正規部隊目前最大、也是最直接和最方便的兵員補充來源,故此,為了保證這個補充兵源的來之能戰,軍屯系統屯田兵中的男丁不但多,而且壯丁多。
亦是因為此故,事實上這回遷置到徐、兗兩州各郡的青州黃巾降卒中的壯丁,也就大多被調撥到了江禽的軍屯系統,至若撥給棗祗、管亥統帶的,則以婦孺老弱居多。
且不必多說。
管亥辭拜出去後不久,奉命而來的江禽大步流星地登上廊中,下揖說道“江禽拜見明公!”
“伯禽來了?進來吧。”
江禽脫去鞋履,輕手輕腳地進到堂內,下拜說道“末將江禽奉明公召令,晉見明公。”
“哪兒這麼禮,你先坐下,等我批完這個檔案,有話給你說。”荀貞沒有抬頭,提筆在剛看完的下頭報上來的一道軍務上寫批覆的文字。
江禽應諾,坐入席上。
要說這江禽也是可惜,在荀貞帳下諸將中,他算是與荀貞最早相識的那批人中的一個,其人亦勇悍,當年在繁陽亭為吏卒時,“手搏第一”,得荀貞扶持,廣交縣中輕俠,後亦是名震潁陰,號稱“潁陰大俠”,並有志向,曾向荀貞說過“大丈夫當立功邊境”這樣的豪言,卻奈何其人氣狹量窄,不能容人,終是莘邇只好把他調離軍中,讓他管起了屯田事務。
比起許仲、陳褒,包括他的弟弟江鵠等,他而下雖然官職不低,亦“中郎將”也,看似高過陳褒、江鵠等的校尉,可當今海內戰亂,正功名馬上取時,如論及往後的前途,他卻是已經不能與陳褒、江鵠等相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