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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一劍光寒梅影香

說是麴義大敗公孫瓚不太準確,準確來說是麴義和閻柔、鮮於輔、蘇僕延的幽州聯軍大敗公孫瓚。這場打敗公孫瓚的仗,生地點在易縣東的鮑丘水岸邊。

鮑丘水是一條源自幽州北的河流,這條河起源於幽州漁陽郡北的塞上草原,流經燕山,南入漁陽郡,在漁陽郡的中部分做了兩支,一支往東南流入渤海,另一支南下,出幽州南界,進到冀州境內,止與河間、渤海郡的交界附近,匯入到鄰近的大河之中。

卻也不知用的是誰人之謀,麴義等此戰之勝,整個的經過,與荀貞和戲志才兩人,此前在看到麴義等圍攻易京那道軍報時,荀貞說的那條勝公孫瓚之策一模一樣,正是把公孫瓚從易京放了出來,於外尋求野戰取勝,然後乃才取得了這一場勝利。

麴義等佯裝攻易不下,於是撤兵,使公孫瓚產生誤判,誘得其盡起主力,率部追擊,而就在鮑丘河邊,麴義、閻柔等冀幽聯軍各部,合兵步騎十萬,在此道軍報送到郯縣的半個多月前,十二月上旬,一個天氣晴朗的季冬上午,和公孫瓚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野戰。

公孫瓚所部計程車氣的確低落,兵馬數量又少於麴義這方的兵馬數量,兼之又是敵軍有備,以逸待勞,故此在戰事初開的時候,公孫瓚部就落入下風。然公孫瓚不愧良將,其帳下諸將也不愧都是跟從公孫瓚南征北戰已久的宿將,俱皆經驗豐富,因雖落下風,仍能穩住陣地。

唯是麴義此將,著實勇悍。

麴義是涼州武威人,其帳下精銳,為他所信用者,多是早年跟著他從涼州武威等郡到冀州的鄉人。這些涼州銳士,實是麴義的班底根基,個個悍不畏死,人人披甲械精。

在冀幽聯軍幾次猛攻,沒能動搖公孫瓚陣的陣腳之後,麴義重演三年前界橋之戰的威風,就親率他帳下的涼州銳士,以盾牌護身,夾以強弩其間,悍然向公孫瓚陣的西南邊起了衝鋒。界橋之戰,袁紹的打贏,靠的就是麴義和他的涼州精銳,麴義和這些涼州兵昔在涼州,常年與羌人雜居,皆曉習羌鬥,衝戰之時,像羌人那樣,出震懾性的吼叫。即便非是界橋之戰的親歷者,公孫瓚部的將士們,後來也聽親歷者們講過那些“涼州人”的兇悍和戰鬥時那種駭人的叫聲。一聽到伴隨著塵土的叫聲響起,瓚陣西南位置的兵士先就弱了三分氣勢。

強弩矢射,瓚陣西南的兵士如紙片般,紛紛倒地。麴義等悉持短刃,用盾牌撞開擋路的阻礙,躍入瓚兵陣中。公孫瓚於中軍遙觀見之,趕忙遣調精卒趕去救援。可是麴義及其所帶的這數百涼州驍銳,推進極。瓚之西南陣遂大亂,不到半個時辰,已被麴義陷陣攻下。

西北、北兩個方位的閻柔、鮮於輔見狀,各出主力,揮兵進攻;蘇僕延等胡酋也盡出輕騎,加入戰團。

敵人三面夾擊,西南陣已然失陷,公孫瓚引率白馬義從等精兵,疲於奔命,擊退了這邊的敵人,那邊的陣地又告急,終是無能所為,只好令各部突圍撤退,因而大敗。

——蘇僕延等胡酋恨公孫瓚入骨,見公孫瓚部大敗,狂喜至極,一些自恃悍勇的胡將,便領本部的部落騎兵,妄圖截住公孫瓚,把其擒殺。公孫瓚此戰之敗,是敗在聯軍的“誘敵之策”上,仍是敗在麴義的勇猛上,彼等胡騎,又哪裡是他對手?無須公孫瓚出馬,分出白馬義從,即將此類胡騎殺了個落花流水,不知有多少原本氣勢洶洶追來的胡兒,轉為了狼狽鼠竄,又此起彼伏,皆用胡語大呼“當避白馬”。一番白馬逐胡兒的景象,倒是在數萬瓚軍落敗退走的整體背景下,別有意思。公孫瓚既怒且恨“恨劉虞懦弱,使我未盡殺胡兒!今竟敢逐我!”

胡騎不是對手,可大勢已去,公孫瓚部的精銳、部分兵馬儘管突圍得出,西奔遁還,回去了易京,但麴義等追殺半日,收兵還營後,檢點戰果,還是相當豐厚。

冀幽聯軍各部,總計斬獲公孫瓚部將士、從軍的民夫等兩萬餘人。

經此一戰,公孫瓚可謂元氣大傷。

這道軍報看完,戲志才說道“雖斬獲兩萬餘,然被公孫伯圭逃掉了!公孫伯圭這一逃,回去易京,想來他必就不會再輕易出戰。聽說易京現下屯糧過百萬石之多,公孫伯圭又早在易京周邊開墾屯田,以其所經營的易京之固,輔以糧秣充足,麴義等接下來,恐怕‘舊轍重蹈’,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是‘攻堅不能克’的困境,……明公,總而言之,此戰麴義等功虧一簣,這場仗打完,易京的形勢變化不大,他兩方還得打!”

一人在旁說道“不但還得打,對麴義這方反而會有些不利了。如監軍所言,公孫伯圭十之八九不會再輕易出戰,那底下來剩給麴義的選擇,就只剩下攻堅了;而如攻堅,又如監軍適才所言,難矣!”

說話此人是郭嘉。

郭嘉前時不在郯縣,現在將要遷治到昌邑,荀貞又打算在遷治後就把他派到洛陽去,所以將他召了回來。

郭嘉頓了一頓,略略搖了搖頭,說道“我沒太想明白。”

戲志才笑問道“奉孝,以卿之智,還有想不明白的?你什麼沒想明白?”

郭嘉說道“我沒想明白,袁本初為何一直用麴義做攻公孫伯圭的主將?”

一人聽了郭嘉此惑,不解郭嘉之意,說道“界橋一戰,若無麴義,本初敗矣!公孫伯圭悍勇,不以麴義當之,本初還能再用何將?”

反問郭嘉此人年歲與郭嘉相近,是幕府司馬宣康。

郭嘉說道“若說勇悍,麴義的確是當之無愧,可要說用兵的軍略,麴義非是公孫伯圭之敵。冀州難道是竟無智勇雙全的良將可用?而使袁本初,只能用麴義當公孫伯圭麼?”

麴義的悍勇,是公認的,但在軍略這一塊兒,他確是像郭嘉的評價,他不如公孫瓚。

界橋一戰,麴義固然是取勝的關鍵,他也因此威震冀幽,然界橋此戰的主將是袁紹,麴義其實只不過是個“先鋒”,換言之,“一將”而已;於夫羅劫持張揚叛袁紹時,麴義奉命追擊,亦嘗克勝,可那也僅是一場戰鬥,絕非戰役。過往歷戰,麴義從來未曾統籌過全域性。

公孫瓚就不同了,無論初平二年在東光南大破三十萬攻打渤海郡的青州黃巾,抑或大舉進攻冀州,又或再後與冀州軍的龍馬水、龍湊等戰,這幾仗,公孫瓚方的用兵都在數萬以上,少則也有步騎兩萬之眾,而這些仗,都是公孫瓚全盤指揮的。

也就是說,戰術方面,麴義大概是個良才;戰略方面,公孫瓚比麴義要強。

荀貞笑了起來,說道“奉孝,若說良將,冀州自然是有。可這麴義,一則也算個知兵的,二者,界橋一戰,足證其勇,三來,在從附袁本初的冀州故將中,他名位最高,三者合一,袁本初不用他做當公孫瓚的主將,復能用何人哉?淳於瓊麼?還不如麴義!”

“也是,明公說得對,是嘉想得差了。”

宣康插口說道“麴義是冀州故將中名位最高之人,又有界橋之戰的大功在手,其帳下將士精銳,關鍵的是,並聞軍謀言說,麴義和張飛燕私下勾連,明公,袁本初或會因此不安,……明公你說,他用麴義敵公孫瓚,會不會還有以此來消耗麴義部曲的意圖?”

“軍謀校尉”,指的是程嘉。這個訊息是程嘉出使張飛燕後帶回給荀貞的。

荀貞笑問戲志才,說道“志才,你說呢?”

戲志才亦笑,搖扇說道“這,得問袁本初了!”

荀貞見郭嘉想明白了,便就不再多說,拿起案几上的另一道軍報,說道“這是我昨天剛接到的有關冀州民情的軍報,公達遣吏送來的。冀州現下民間的情勢不是很好。前些日的大雪過後,凍死的不少;餓死的更多。袁本初手裡的軍糧儲備,估計不會充裕。……志才,易京這場仗,我看不僅會像你說的,他兩邊還有得打,而且說不定,見麴義沒能把公孫瓚一舉殲滅,為了節省糧秣,減少轉輸之損耗,袁本初還有可能會把派給麴義的部隊暫時調回郯縣。”

案邊從吏把荀攸派人送來的這道軍報捧給戲志才等人看。

……

卻是說了,不像長安,冀州今年沒有出現什麼大旱之類的災情,又去年冬,袁紹已經大致消滅掉了鄴縣等境內的黑山軍,除掉中山郡的西部和常山郡的西北部現猶存張飛燕部以外,其餘冀州諸郡也沒了很大的內患,按理說,經過一年的恢復,冀州的情況應該是強於過往,而為何冀州會出現荀攸軍報中言說的百姓餓死的現象?使荀貞推測出袁紹的軍糧儲備不足?

都是起家之地,荀貞的徐州為何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這實際上並不奇怪。

且先說百姓餓死的現象為何出現。

一個是荀貞、袁紹對待百姓的態度不同;一個是如前文所述,袁紹不是荀貞,他兩人分別佔據徐州和冀州的方式不同,因造成了他兩人在各自地盤的統治基礎與統治方式的差異,進而與前者結合,也就造成了現下徐州不說民間康樂,然也是百姓能夠果腹,卻冀州饑荒的迥異。

荀貞是以武力取得的徐州,他的統治基礎是以本有之軍政集團的舊人為主,輔以徐州本土士吏,不必過度依賴本土勢力,他在施政上就硬氣,有底氣。

袁紹不然,昔年從洛陽逃出,得為渤海太守時,他手下才多少人、多少兵?他是靠沮授等冀州士人和麴義、張合等投附於他的徐州兵拿到的冀州,在統治上他就不得不對沮授、麴義等多加優容;同時,用豫州士人來制衡冀州士吏。他的統治基礎主要是冀州士吏,及豫州士人。

因此,袁紹帳下就和荀貞帳下相異,一直存在激烈的“黨爭”。冀州士吏是主,豫州士人是客,主客間相爭得非常激烈。袁紹也樂見此狀,透過冀州士吏,主要是冀州士人使豫州士人更加地依附於他,透過豫州士人來打擊冀州士吏,主要是冀州士人的勢力和影響力。

但是這麼做,不可避免就會出現一種情況,便是無論冀州士人主為的冀州士吏,還是豫州士人,袁紹都沒法強力地約束他們。若是強力地約束冀州士吏,主要是代表了冀州士族的冀州士人,會動搖他在冀州的統治基礎;若是強力地約束豫州士人,可能會使這些士人離他而去。

又因此,袁紹帳下的這些冀、豫士人們,包括他軍中的將校們、郡縣的吏員們,就與荀貞帳下計程車人、吏員們不同,在冀州諸地無不大肆搶奪民田,剝削百姓,收養徒附,這已對冀州的民生、袁紹的軍糧和兵士來源造成了嚴重損害,並且袁紹北邊有公孫瓚強敵臨境,此前境內有黑山軍這支百萬之眾為心腹大患,他又得不停地用兵,故又需要不斷地從民間橫徵暴斂,從民間強徵兵士,以至如今,冀州的民生在他的統治下,非只不見好轉,乃至越來越惡化。

民生如此,再說到軍糧儲備,袁紹的軍糧儲備又能好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