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題記

幼年時，我借居在姥姥家。那時電子產品還不甚普及，每日去擠羊奶，挖地蛋便是極大的樂趣。而最令我魂牽夢繞的事，莫過於和姥姥一起去採村後那座小山上的野菜。

彼時我身材羸弱，姥姥常對我講，“男子漢嘛，就要多鍛鍊，不然將來咋能扛起這個家？”

我那時不明道理，只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姥姥見狀便慈愛地揉揉我的頭，然後習以為常地把兩個剛煮熟的雞蛋塞到我懷裡。這兩顆雞蛋就當作一餐。一拿到雞蛋，我就會用稚嫩的小手把雞蛋緊緊握著，生怕它們從兜裡掉出去。

隨後，我們祖孫二人便朝著那座山緩緩走去。

啟程時旭日東昇，歸來時暮色蒼茫。

當時姥姥精氣神足得很，邁的步子又大又快。我跟在姥姥身後，拉著她滿是老繭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向前跑。

日頭正旺時，我們就差不多到了山腳下。這時，姥姥就扔掉手裡那燃燒殆盡的旱菸。折兩段樹枝，一段拿在手裡，一段遞給我，權當作登山杖來用。

那時這山還未經開，只有一條崎嶇的天然山路，每走一步便要踩落幾顆石子。那些美味的野菜就生長在這山路兩旁，或從土壤中鑽出，或在石縫間伸出，不畏風吹日曬，頑強地存活著。

姥姥一隻手抱著我，一手薅起野菜。山路兩旁盛開著許多說不出名字的野花，我靠著姥姥的背，伸出小手去攬一捧花瓣。山風裹著花香拂過臉龐，有種莫名的舒適感。

待到姥姥採滿一籃野菜，便領著我小心翼翼地往山頂上走。路上的石礫硌腳，姥姥就背起我來繼續往前走。

此山實在不高，片刻間便到了山頂。我和姥姥回望走過的山路，相視一笑。

後來，我走進學堂，離開了姥姥家。等到再次踏上這條山路時，已是六年之後了。那時我是來接姥姥的，臨走前，她說要再帶我走一回那條山路。

到山腳下。姥姥眯眼望著山頂，我看著她的臉頰，那飽經滄桑的臉上不知何時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想，姥姥是真的老了。

山還是那座山，只是變了模樣。曾經那崎嶇的佈滿石礫的山路，變成了一排排冰冷的石階，兩旁的護欄上插著五顏六色的三角旗，在風中凌亂。

那些野花早已不見，山上也有了許多遊人。我一時恍惚，覺得突然認不清這座兒時的山，也不願踏上那條走了上百遍的山路。

“孩兒，啥都會變的。這山現在是村子的招牌，村裡人就靠這山奔小康啊！姥姥老了，走不動了，咱祖孫倆就在這山底下瞧瞧吧。”姥姥說著，便席地而坐，在山腳下遙望著登山的遊人。

歲月至傷人。

最後我還是揹著姥姥走了一遭那山路，平坦卻又陌生。凝佇在頂峰，聽著耳旁的嘆息，望著腳下的遊人。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好在，我還風華正茂。

終

仍要追趕星辰，仍要一路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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