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景只說到此，是否有感觸，她是不會和杜李氏說的。

知府府上小廝按藥方去藥鋪抓了藥回來，直接就去小廚房，由杜李氏身邊的丫鬟親自煎熬。

杜李氏完全沒想到自己被王妃叫來，會是服藥的事，這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樣！

喝了藥，紅景沒讓她直接走，說要留下一會兒，她想問問點心的方子，實則是因為要看看她服藥是否有過敏症狀——沒法試，消炎的藥多少都會有些洗淨性的。

杜李氏不知道紅景是防著她過敏，還以為是她特意如此：大夫都很心細的。但她到底不能這麼冷靜的接受，只覺得心裡惴惴不安。

……

“你和洪天寶說了？”

杜李氏還沒走，紅景剛洗了手準備吃點心，蕭澤琰回來了，一進門就這麼問。

“啊？”紅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說了，我在外面遇到他，就在湖心亭聊了一會兒。”

沿水邊的地方，有許多廊臺舫亭，到底亭子是不是在湖心，對紅景來說，沒差。

有外人在，蕭澤琰聲音壓低：“你告訴他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說，阿澤你放心吧，如果有什麼，都是他安排的，你該如何就如何，不用看我面子。”雖然不知道蕭澤琰說的具體是什麼，但他既然來問，肯定是和她有關，她索性把自己摘開，不牽扯關係。

杜李氏想要退出去，可是一退就會出聲，打擾了王爺王妃說話，也是不敬。猶豫再三，還是說：“妾身告退。”

紅景笑著交代她：“記得喝了藥多休息多散熱。”

杜李氏有些惶然：“是！”

答應的急促又緊張，好像怎麼了似的。

她剛走出門，蕭澤琰就問了紅景：“她怎麼了？”

“暑熱，心態緊張。”紅景笑道：“沒事。”

即使如此，蕭澤琰就說了正事：“洪家要讓你認祖歸宗，不知那個洪天寶是怎麼說回去的，現在洪家來了幾個管事，在外頭。”

“現在？”紅景往大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就這麼大咧咧的來了？”

若非如此，蕭澤琰也不會進來就問她，就算紅景有這麼說，但洪家這麼做，也太心思招搖了。

紅景坐下端茶：“那就先放著，再怎麼說，我還是王妃，不認回去，也不是我的損失，想拿這譜兒嚇唬誰啊？不就用了他家一點兒錢嗎？真要計較，我不用就是。”

說的甚是輕鬆，毫不在意，拉了蕭澤琰坐下喝茶，又讓人端掌爐來，重新沏茶。

蕭澤琰喝著茶，消著汗——這屋子通風甚好，擺著冰盆還有微風。看紅景抬手間帶著優美的弧度，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你有沒有做賬？”

“什麼賬？”

紅景眼皮都沒抬，第一道茶水直接澆了杯子。

“洪家給你的錢，收支明細。”

——

紅景愣了一下，有些莫名的抬眼看他：“根本就沒有給過我，何來收支明細？事情是今年初才談妥的，現在才夏天，他怎麼可能給我？”說著，她又撇嘴：“洪天寶是給了我一點兒，若是那點兒也算洪家的話，我換成銅錢砸死他。”

蕭澤琰皺眉：“既然沒有給你錢，那他們怎麼……”

怎麼敢來知府府上？他選擇住在這兒，是因為這是官邸，相對安全，洪家再有錢也是白身。

紅景給他端了新茶：“大概是洪天寶給他們的底氣吧，他不會說話，詞不達意也是有的。”

論黑子，紅景也不差，反正她現在，被黑的也差不多了。

熱茶入手，蕭澤琰只覺得火氣更大：“洪天寶對你成見很大？這種時候他也敢這麼放肆？”

“若是沒來這裡，或許他不會覺得什麼，但是來了這裡，他又是那種身份，本來我不如他的，但他現在混的不如我，難免心裡不平衡，更何況上次他說的時候，我一生氣，把他給麻了大半天，他哪會甘心？”

紅景一黑到底，但也表明：“不過這些，我自己來比較過癮，你就不要幫我了。”

“還賊心不死呢？”蕭澤琰冷笑一聲：“他喜歡逛畫舫，那就給他指一個歌姬做妻好了。”

“你可別成全他了，在你看來，那就不入流的，但在我們那個年代，那都是藝術，他不會介意的。”紅景可不想做這種不入流的事，果斷打消他這念頭。

這話似乎勾起了他的回憶：“我記得你還會說快板書，那也是藝術？”

“額……”紅景汗了一把：“那個怎麼說呢，脫離相聲行業，那個就不是藝術了，因為我在的那個時代，教育是相對比較系統的，所以會更尊重別人一點兒，哪怕是賣藝乞討為生的人，我們也都會給與相對的尊重，所以我們那個時代的弊端就是，騙子很多。”

果然有利有弊啊，蕭澤琰說她：“如果你不是學醫的，你是不是會去當官？”

紅景想笑，也沒忍著，直接就笑出了聲：“你以為當官那麼容易？想當就當？沒有家世，沒有履歷，就要學專業，去考試，然後熬過三十五，才能做市級……”

她微頓了一下，轉換著解釋道：“也就是杜如燕那個職位，而且還是四年一換任，投票權全在百姓手裡。我不是學霸，不喜歡考試，相比做官，我更喜歡開藥鋪做大夫。”

“你還真喜歡給人看病。”蕭澤琰雖然沒完全聽明白，但聽出了其中的複雜，而且其中那一條年紀，現在就無法做到——別說三十五，就是三十做官，年紀也太大了點兒。

“對啊，我原本沒那麼喜歡，但真的幫到人之後，會很開心，所以就越來越喜歡了，現在，我也染上了一個毛病，不僅治病，還想治人。”

紅景覺得自己很可笑，世間靈物最高階就是人，她想治人，無疑痴人說夢。

蕭澤琰說：“理想遠大，值得努力。”

這麼中肯的評價，紅景轉而提醒：“茶涼了。”

他們悠閒喝茶，門口，杜如燕只覺惶然——王爺他當然惹不起，但洪家他也一樣惹不起的，這幾個洪家掌事，他也都是見過的，不能讓進只能攔著，也是萬般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