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們則紛紛請罪:“臣等無能。”
但身中劇毒後,能延長壽命數日,使其不致當日暴斃,已經是御醫們用盡畢生所學爭取來的了。
三天后的深夜,皇帝突然睜開了眼睛,嘴唇蠕動。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痛得厲害。
一旁伺候的焦公公驚喜尖叫:“陛下,陛下醒了!”
太子就守在殿外,聞言迅速近前,眼睛微紅:“父皇。”
御醫們匆忙上前診脈,隨後交換了個眼神,齊齊後退兩步。
他們心下明瞭,陛下在這個時候醒來,多半是迴光返照。
皇帝試圖起身,卻發覺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手指都難以活動。他努力轉動眼珠,瞥見床側的太子,瞳孔驟然一縮,嘴唇幾張幾合。似是用了極大的力氣,只發出“你,你……”的聲音。
肯定是趙晏,是趙晏對他做了什麼。
焦公公抹一把眼淚,憤恨道:“陛下,都是虞氏那個賤人,下毒害您。”
皇帝嘴角的肌肉抽搐,眼中滿是迷茫。
焦公公在皇帝身邊伺候多年,早就和人精一般。看皇帝神色,知道他還能認人,並且有點意識。當下三言兩語將虞氏下毒始末說給皇帝聽。
——一來想讓皇帝臨了做個明白鬼,二來也想暗暗向太子示好。
太子雙眉緊鎖,待焦公公說得差不多了,才低斥著制止:“別說了!”
“是。”焦公公不敢再言語,低泣了一聲。
皇帝雙目渾濁,瞪得圓滾滾的,嘴唇翕動,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道:“虞,虞……”
“父皇,虞氏已經畏罪自戕,朝中重臣皆可作證。”太子嘆一口氣,誠懇道,“兒臣也沒想到,她進宮是為了復仇。”
同在皇帝床前的幾位重臣一臉沉痛地點頭,臉上盡是怨憤之色:“虞氏那個毒婦,自殺真是便宜她了。”
“你,你……”皇帝胸膛劇烈起伏,才說得兩個字,便嘔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灰白,不見一丁點血色。
一旁守著的御醫連忙給皇帝扎針,試圖再稍稍續一會兒。
疼痛讓皇帝又短暫地有了點精神,他想起身問明真相,但眼皮似乎有千鈞重,怎麼睜也睜不開。
皇帝嘴唇不停地顫抖:“不,不……”
怎麼會是虞氏呢?他不信虞氏會殺他,那麼痴情,那麼善解人意的人……他都決定封她為皇后,立她兒子為太子了。她怎麼可能?肯定是趙晏嫁禍的。
可是那天清晨,他好像真的只喝了虞氏遞過來的茶。
“父皇。”太子聲音有些哽咽,“母妃和弟弟們都在外面,可要見一見?”
皇帝意識有些模糊,疼痛讓他無力思考。趙晏這話什麼意思呢?是詛咒他快死了,要他見親人最後一面嗎?他強打精神,艱難地抬一抬手指,想怒斥這不孝子。
然而他手指剛剛抬起,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陛下!陛下!”御醫們試圖再次扎針,將皇帝從鬼門關拽回來。
劉御醫探了一下皇帝的鼻息,臉色大變,匆忙下跪,哭叫道:“陛下,陛下駕崩了!”
另外幾個御醫認真檢視,探鼻息、探脈搏,均大驚失色,齊齊跪倒。
殿內瞬間一片哭聲。
殿外守著的妃嬪和皇子聽到哭聲,明白過來,也跟著放聲痛哭。
一時間,殿內殿外哀聲大作。
趙晏在人群中,雙目微紅,心緒複雜。
近來一心想廢黜他、甚至不惜下令除掉他的父親驟然離世,對他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他不用揹負罵名,就輕鬆得到皇位。無疑是該慶幸的。可此刻,不知怎麼回事,他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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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最先湧現的,卻是九歲那年父皇立他為儲君時的場景。
那時的父親意氣風發,看向他的眼睛裡有期許,也有慈愛。
然而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九月二十六,皇帝趙炯駕崩,享年四十七歲。
太子趙晏順利繼位,尊生母張氏為太后。
皇帝駕崩,乃是國喪。三個月內不得嫁娶,文武百官一百天內不得宴飲作樂。
京城是天子腳下,國孝期間,京中諸人更是嚴格遵守規矩,不敢大意。
安遠侯府也不例外,安遠侯夫婦特意告誡府中眾人,國喪期間切莫生事。還把時常胡鬧的謝楓拘在家中,勒令其不許外出。
謝楓閒不住,時不時地就去找妹妹說話,順帶逗一逗她的雞鴨狗。
這天,薛靈梔正在房中補書,忽聽院子裡一陣狗叫聲。
丫鬟小滿隔窗向外張望了一眼,笑道:“小姐,是三公子來了。哎呦,他不知道從哪來抱來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