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沈瀾一直醉心雜學,但他的學問也很好,性子更不執拗,就算不能平步青雲,踏踏實實一步一步地往上走還是能夠做到的。到了那時,沈瀾公務繁忙,哪裡還會有時間有精力去研究雜學?那他的繼承人豈不就沒有了?
沈瀾看著沈濟林,面容沉穩,眼神堅定。
“祖父,我們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東西如果不能用於百姓,那我們還費這個心力幹什麼?輕輕鬆鬆的喝茶聊天,對弈彈琴不是更好?”
沈濟林沉默,他的視線在這個屋子裡仔仔細細地轉了一圈。
那邊的第三本冊子,是他當年花費了整整三年功夫走遍雜學大家的書房,爾後又用了近八年整理收錄而成的《田間紀要》。
為了它,他曾在郊外的田莊子裡磨了四五年,曾經一身書生氣的他,生生被磨成了一個農夫,如今還緩不過來。
而東邊的第六個冊子,是他當年遊學收錄的遊記。內中多數記錄的,是各地的特產和人文。
當年的他,也是少年士子,也想著要為官一方,造福百姓。
再有這邊的冊子
沈濟林站起身,他定定地看著沈瀾,一掃先前倦倦的老氣,一字一句地問:“你能將這裡的東西,一一用之於民?”
沈瀾也站起身,定定地回望著沈濟林,很確定地點頭:“只要我在仕途上。”
只要我在仕途上,我就盡力做到。
許久之後,沈濟林終於點頭。
“可以。”
沈瀾臉露喜色,但也還是剋制著點頭道:“多謝祖父。”
沈濟林擺擺手,兩人又在桌子旁坐了一陣,便是午憩時分。
沈瀾告別沈濟林,帶著自己的東西走出屋子。
他抬手掀簾,正要跨步走出,卻聽得沈濟林在背後問:“你要遊學,還有府裡頭的原因?”
就算他老了,就算他一直痴心雜學不曾多理閒事,但他還是這個府裡真正的主人。
這府裡的事情,鮮少有能瞞得過他的。
沈瀾收了手,轉身去看沈濟林。
沈濟林沒有看他,低垂著眼瞼輕啄著茶水。
“祖父,和這個沒有關係的。”
這沈府裡頭,其實並沒有人對他怎麼樣,只是太客氣了而已。這也正常,沈瀾於她們,到底只是堂親。
當然,這點子事情,沈瀾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他要出府,有自己早先的打算,也有牧葉的原因。
這一生,除了阿牧,他不打算與他人有更多的牽扯。
他想與阿牧在一起,而在這府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備受限制。
早先阿牧多在宮中,他還算可以接受,但如今阿牧已經到了他的身邊,卻因為他身邊的人牽扯,處處受到限制,這怎麼可以?
他這樣說,沈濟林卻是不信,他揮揮手,放下手中空空的茶盞,又續了一杯,什麼都沒說。
沈瀾不能將事情明說,只能沉默著離開。
才剛出了正院,沈瀾便看到撐著綢傘等在一邊的牧葉。
紛紛鵝雪裡,有一人煢煢獨立,靜默等候。
牧葉本來正在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出現,轉頭看來,見到沈瀾,彎眉便笑。
沈瀾一愣神,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回了牧葉一笑,然後便向著牧葉走了過來。
“等久了?”
沈瀾幫著牧葉攏攏身上的圍脖,手順勢滑落,拉著牧葉就走。
“沒有等多久。”
牧葉笑眉依舊,搖搖頭順著沈瀾的力道往外走。
這裡是正院所在,沈濟林喜歡安靜,故而這院子附近並沒有多少人。
再說,這裡還有人能瞞得過牧葉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