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9章 下藥

林若秋不敢再待下去了,雖說這次的事跟她無關,可她唯恐魏太后拿她扎筏子,那便等於無妄之災。因趁著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悄悄告辭出去。雖說提前離場不太禮貌,可她懷著身孕,有些特權也是應該的。

紅柳扶著她在夜風中走了一陣,想起方才所見,終是忍俊不禁,“堂堂承恩公府的小姐扮作舞伎?虧她們怎麼想出來的,還好沒被拆穿,不然若是鬧大了,魏選侍還有什麼顏面?”

林若秋示意她噤聲,“行了,既然不關咱們的事,就別在背後嚼人舌根了。”

儘管她心內有些狐疑,誠如紅柳所言,魏雨萱所能想到的爭寵妙計就靠獻舞麼?這計謀未免太粗淺了些,何況成了也不光彩,說起來都是些下作伎倆。可能魏雨萱這種深閨里長大的女孩子到底天真吧。

只是她總覺得,魏昭儀或許與此事脫不了干係。若說旁人只是各司其職,在這深宮中安然度日,可魏語凝不同,從她眼裡能看到深深的怨恨,有時候林若秋覺得她像個瘋子。

但願這把火別燒到自己身上來。

子時早就過了,宴會卻才剛剛散去,裡頭仍是酒香撲鼻。

魏安執著拂塵從大殿中出來,用那塵柄的尾巴撓了撓耳朵,臺階下兩個伶俐的小太監忙迎上前,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一面湊趣笑道:“陛下此時在偏殿更衣,公公怎不跟進去伺候?”

魏安輕輕踢二人一腳,斜睨著他們道:“你們懂什麼!陛下向來不許人近身,有本事你倒自己去啊!”

說起此事魏安亦有些牢騷,他服侍皇帝亦有十數年,按說最得信任的近臣除他之外再無旁人,可偏偏這位陛下脾氣古怪的很,淡泊女色不說,就連這些細緻活計也定要親力親為,半點沒有為尊上者的威嚴。若說怕近身之人謀害吧,他難道還不夠忠心耿耿?就算因他姓魏,可他也只是魏氏遠宗,連魏太后都不認這支,皇帝總不能因一個姓氏遷怒於他吧?

魏安想著還頗委屈,望著頭頂的月亮煢煢嗟嘆。想他捨棄一身來到宮中,不就為了混個出人頭地麼,已經是無後之人了,若還不得主子信任,那他此生還有什麼意思?

兩個小太監都處在天真爛漫的年紀,不能體會他的離愁,不過這二人似乎也有秘密。對視一眼之後,其中一個小心說道:“魏爺爺,有句話,小人不知當講不當講。”

多大的年紀就敢在他面前搗鬼?魏安懶洋洋的支起眼皮,“你說。”

想來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秘聞,這宮裡的秘聞都掌握在他手裡呢。

那人方才斗膽說道:“適才小人見著魏選侍並未跟隨舞伎們出去,似乎留在偏殿。”

因不知此事是好是壞,也不敢擅報,想來宮中主子們弄些情趣也算平常,何況這魏選侍生得貌美如花,陛下見了未必不喜歡。

兩人原將此事當成香豔秘聞談個新鮮,可誰知魏安卻變了臉色,急急坐起身子,“你們看得可真切,真是魏選侍?”

小太監們面面相覷,“有何不妥麼?”

“蠢材!”魏安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些人的腦子都被驢踢了麼,怎麼會以為魏選侍能得寵,還想著從中分一羹杯?陛下又不是瞎子,怎會認不出魏雨萱那張臉,他要留早就留了,何必漫不經心將人打發出去?

這下可好,說不定皇帝以為他是知情的,竟會遷怒到他頭上。魏安在原地焦急的踱著步子,冷不丁想起一事,“魏選侍怎麼進去偏殿的,你們也沒攔著?”

眾人見他這副情狀,已經知曉此事不對,俱白了臉囁喏不已,“可,是昭儀娘娘親自領魏選侍過來的,又有太后手書為證,小人們怎敢不遵?”

連太后都摻和進來了?魏安只覺此事頗為頭疼,這下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不如還是看看究竟再說?

他躡手躡腳的靠近窗欞,正欲舔破窗紙看看裡頭情況,忽聞一陣清脆的瓷器落地聲,不知是誰摔碎杯盞,繼而一聲怒吼,“滾出去!”

皇帝難得發這樣大的火,看樣子是真動怒了,這魏選侍究竟做了什麼?魏安心頭一陣寒顫,兩條腿卻如麵條般軟癱下來,竟是寸步也挪動不得。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林若秋雖不至於因思親而睡不著覺,到了夜半也是耿耿難寐——是吃太多糕點撐的。

要在平時,楚鎮或許會貼心的為她揉揉肚子,今晚上皇帝可不會過來。一個是因團圓之夜意義太大,未免六宮側目,楚鎮早就說好了留在太和殿歇息,反正林若秋不差這一夜兩夜的;二來,她並不願跟醉鬼同宿。

皇帝今夜不知灌了多少黃湯,或許明早她該送一盅醒酒茶去。林若秋想著,準備下床喝點茶水慰藉一下乾渴的喉嚨,摸了摸銀壺卻是冷的。

算了,林若秋原打算將就著飲下去,可誰知紅柳對她的動靜格外留心,聞聲立刻進來,劈手奪過她手中的杯具,“娘娘怎能喝冷茶?婢子給您拿去溫一溫。”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客氣了,林若秋含笑望著她的背影,感覺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想她初進宮時只為寒度餘生,怎料得如今有幸懷上龍裔;而紅柳最初也不過和旁人一樣當著平平淡淡的差事,誰能想到她會成為瓊華殿最得臉的大丫鬟,甚至跟林若秋相互扶持。

看來命運的安排終究是善意的,兩人的原生家庭都算不上太好,如今卻也各歸其所,都能獲得一份安定的生活,她還有什麼可不滿足呢?

林若秋看著紅柳出去,站在原地搓了搓手,感覺秋夜涼意浸浸,甚是煞人,正要啟步將窗紗闔上,忽聞院中傳來一陣急遽的叩門聲。

誰深更半夜的還會過來?林若秋被這響動激起了肌慄,不禁聯想起怪力亂神之說。不過再一想,鬼魂是沒實體的,輕飄飄就能穿牆而入,哪裡用得著鬧出這麼大動靜?因此斗膽提著燈籠上前開門。

剛抽開銅鎖,一張蒼白如紙的面容便映入眼簾,林若秋唬了一跳,還以為真是找錯門的鬼怪,仔細一看,才發覺那是魏安的臉——這人像是丟了魂了,臉上半點血色也無。

魏安肩上彷彿還攙著一個身量高大的人形,林若秋定睛看去時,只見楚鎮面容酡紅,眼中佈滿血絲,一副將醉未醉的模樣,神智似乎也有些不明不白。

可是人喝醉了也不該往她宮裡拉呀。魏安見她只顧發怔,似乎沒有請進的意思,只得上前作揖告罪,又如此這般解釋一番。

林若秋聽得糊里糊塗,“公公的意思是,陛下中了暗算?”

“也不算是暗算,就是……那杯茶水裡彷彿摻了點東西,咱家也不敢確定。”魏安一壁抹汗一壁陪著笑臉,這些陰私手段只聽說先帝爺時有,本朝倒是太太平平的,他也是第一次見。不過瞧陛下方才暴怒的模樣,這魏選侍的下場是不會好了,虧她怎麼想到這樣下作的法子來爭寵,當真汙人耳目。

生怕林若秋因此而吃味,魏安又忙解釋道:“娘娘您別誤會,魏選侍未能得逞,小人進去的時候,陛下的衣裳都穿得好好的呢,那杯茶也只喝了一半,想必陛下覺出不對,當即就把杯盞給扔了。”

末了還是他當機立斷命人先把魏選侍看守起來,不然她這樣到處亂跑恐於陛下清名有損,只是不知她在裡頭下了什麼藥,僅僅半盞茶的效力已足夠厲害。魏安見皇帝呼吸漸漸急促,一時半刻也來不及去請太醫,只得先將人送到瓊華殿來——也是因瓊華殿地處偏僻,訊息洩露的可能性最小。

林若秋不得不佩服這位公公的雷厲風行,不愧是辦事半老了的。不過,這種事她也沒辦法處理呀!說來魏雨萱這回真是失算了,什麼法子不好用偏要下藥,就算楚鎮喝完一滿杯茶,也不可能化身為禽獸對她怎麼樣的。好比一具爐子封得嚴嚴實實的,往裡頭添再多的木柴,火勢也不會因此變得更旺——無他,受客觀條件限制,人力是無法挽回的。

魏雨萱所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妄想奪去皇帝的清白,她當然註定會失敗。

何況皇帝的清白已交給了她,林若秋想著,自己是不是該負起責任來?正躊躇間,魏安已腳底抹油逃出門口,“陛下就托賴林主子照顧了,小人還得回去看顧魏選侍,看能否供出幕後主使。”

畢竟那藥是怎麼來的,來自宮外還是太醫院,中間又有哪些人經手,樁樁件件都是疑點,自然得仔細盤問查證。他自信這藉口足夠正大光明。

林若秋:“……”

你丫根本是想逃避責任對吧?

此時此刻,她懷中的大腦袋卻蹭了蹭,往她衣襟裡拱去。林若秋忽然有個不好的聯想:那藥該不會對楚鎮這樣的也能起作用吧?

這下事情可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