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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賑災

林若秋只得命人奉茶來,見她又從懷中掏出一尊羊脂玉雕的觀音像,一看便是上好的玉質,忙道:“公主怎能如此破費?本宮生受不起。”

要是她記得不錯,早在日前湘平公主就已經隨過禮了。

湘平抿唇道:“本宮難得過來看望,莫不成兩手空空?那旁人不光是笑話林昭容你,恐怕連本宮也得一起取笑了。”

林若秋心道這位公主倒是個磊落直爽之輩,只得命紅柳好生收下。

“那尊觀音像乃鎮宅之物,可護佑你們母女平安,記得擺在殿中醒目之處,便可擋擋邪氣。”湘平叮囑道。

林若秋見她舉動殊為平常,看不出有何異樣之處,且她與湘平素未謀面,這位公主殿下為何特意要來探視她呢?

林若秋輕輕咦道:“公主此番前來,應該不止為和本宮說這些話吧?”

“難怪皇兄總說你聰慧,果然不錯,”湘平公主笑了笑,繼而臉上卻籠罩上一抹愁容,“實不相瞞,本宮也想沾沾你的喜氣。”

林若秋這才想起,這位公主嫁給中書侍郎陳武,成婚已經三年,可至今膝下無有所出,難不成這是楚家人的通病?

湘平輕輕嘆道:“子嗣上的事當真是愁人,皇兄如今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獨獨本宮始終無此福分,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湯藥,始終也不見效……”

“大夫們多說公主您有恙麼?”林若秋好奇道。

湘平搖搖頭,苦笑道:“恰恰相反,他們都說本宮與常人無異,可若真如此,為何本宮總也生不出孩子?”

其實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大夫畏懼湘平的身份才不敢說實話,另一種則是……問題出在駙馬身上。

林若秋遂問道:“不知您可有請人瞧過駙馬爺的身子?”

湘平愕然,“這幹駙馬什麼事?”

林若秋不禁扶額,顯然時人總以為無子是女人的責任,卻想不到男人也有不孕不育的哩。當然楚鎮算是個例外,他這個是從外觀就能看出的病症,那些看不出來的呢?

林若秋想了想,換一種方式問她,“那不知駙馬府上的侍妾可曾有孕?”

湘平笑道:“這便是胡言了,駙馬府上哪來的小妾?莫說他不敢,就算他有此心,本宮也絕不會容許的。”

這便是皇家公主的好處吧,可以堂而皇之的獨佔一個男人,公主象徵著君權至上,君權自然是高於夫權的。林若秋對這一點其實頗為羨慕,當初她之所以甘願進宮,而非嫁入尋常門第,無非就是看穿了這一層:倘若一定要與其他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她寧願嫁給皇帝老子,在宮中偏安一隅,而不必為瑣事所擾。

只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遠遠脫離她的控制。她為楚鎮生下了兒女,這個男人也終究成為她生命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為了他,或許她日後也免不了陷入廝殺之中——殺死別人,或者被人殺死,這大概是不得不走的路途。

可是話說回來,這世上究竟有誰能真正恣意呢?哪怕出身高貴如湘平公主,如今她亦有自己的煩惱,她反倒羨慕林若秋呢。

林若秋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便輕輕朝湘平公主道:“不管怎麼說,下次您也請大夫順便瞧瞧駙馬爺吧,若無恙,各自也都好安心。公主您福澤深厚,想必定能得償所願的。”

“那便借你吉言了。”湘平公主笑道,看看時候已經不走,便起身告辭,“本宮還得去看看母后,就不多耽擱了。”

林若秋自然不會攔著人家母女相見,且湘平公主與她不過萍水相識,魏太后才是至親,這層關係她還是理得清的,便只讓紅柳好生送客出去。

湘平公主猶豫片刻,還是返身說道:“母后素來有些左性,又不易聽人勸阻,若哪裡得罪了你,還請昭容海涵。”

林若秋汗顏,“公主此話令我實實生受不起,若說得罪,原是我對太后娘娘多有冒犯,還望太后與公主多加寬宥才是。”

湘平笑了笑,“你何須自謙,皇兄對你的看重咱們皆瞧在眼裡,豈是旁人所能比擬?本宮說句不該說的話,你以後的福氣還大著呢,區區昭容之位算得什麼?”

怪道皇帝稱公主性子直,這也忒直了些,只差明說她能問鼎後位了。林若秋只得尷尬的保持沉默。

湘平長公主離去之後,林若秋便坐在床頭髮起了呆,憑心而言,她真的沒有一點覬覦後位的念頭麼?她不敢說沒有,偶爾——只是偶爾,她也想走到楚鎮身邊去,而非像現在這樣只能仰望著他。

可她也相當有自知之明,像她這樣的,做個大戶人家的冢婦都勉強,遑論一國之後。皇后不單是陛下的妻子,更是天下人之母,她必須擁有足夠的手腕與美好的品行,這些林若秋都不具備。倘若楚鎮是個平常人,她或許會很放心的說自己願意成為他的妻,但既然有這層君王的身份桎梏住,她便會牢牢告誡自己,自己不過是御花園中最尋常的一株雜草,把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永久釘死在心裡。

至少對現在的她而言,這一點還不難做到。她與楚鎮才相處了一年,感情再深也有限,可是,天長日久之後呢?

林若秋忽然不敢想象下去了。

眼前一股清香撲鼻的氣味襲來,林若秋倏忽抬頭,就看到楚鎮端著一碗紅棗烏雞湯,目中頗有調笑之意,“要不要喝?你求朕,朕就給你。”

那不加鹽的肘子湯早就喝膩了,林若秋迫不及待想要換換口味。不過她可拉不下臉為一碗湯去央求,便只翻個身,用被子將臉擋住,“陛下愛給不給,臣妾才懶得理會。”

楚鎮只得暫且放下瓷碗,伸手去扯她衣裳,好不容易才將那塊被褥拉下來,卻發現林如秋面上淚珠縱橫交錯,大有奔流入海的架勢。

楚鎮愕然。“就因為朕不給你喝湯,你哭成這樣?”

這心志未免太脆弱了些吧?

雖然不是為這件事,林若秋只得借題發揮,抽抽搭搭的道:“您欺負我,吃點東西還和小貓小狗一般賞賜逗弄,您乾脆餓死我得了。”

她想自己大概真是產後憂鬱症發作了,大有種無理取鬧的勁頭,這個在男人眼裡就叫做矯情吧?

楚鎮只得擁她入懷,輕輕嘆道:“行了,朕知道你委屈,朕何嘗不是?其實你何必理會那起子小人的口舌,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難道言語還能化成刀子?放心,有朕在,誰也不能傷害你分毫。”

顯然他以為林若秋是為宮內外的閒話生氣。畢竟人人都以為瓊華殿上下盼著是位皇子的,如今生下來是位公主,可不就趁了那夥子雜碎的心願麼?

楚鎮一面拍著她的背,一面恨恨說道:“朕總得好好理一理宮中的舌頭,再這般縱容下去,不定還會造出什麼謠言來。”

林若秋趴在他膝蓋上,眼淚還是汩汩流淌著:一半是傷心,一半則是無法明說的冤枉,其實她根本不在乎什麼皇子公主的,也不在乎外頭那些閒言碎語,她只是——只是自己也搞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哭,簡直毫無道理。

楚鎮為她拭淨了淚,這才將她的身子扶正,又舀起一勺湯,細細吹涼之後遞到她唇邊,“喝吧,朕不鬧你了。”

林若秋望著他一本正經的面容,情不自禁地張口嚥下,模樣十分乖順聽話。

楚鎮笑道:“才將把朕的衣裳都哭溼了,這會子倒和沒事人般,朕不禁想起劉禹錫的一句詩,‘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你說你是無情還是有情?”

林若秋見他眼中瀉出溫柔來,心情卻十分憂桑,她恐怕真是有情哩。

可她寧願自己依舊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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