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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鴻門宴

林若秋說完這句帶鉤子的話,便知趣的行禮告退——說再多就成挑撥離間了。雖然她的確有那麼點挑撥離間的意思,但有時候真真假假的才更有用,魏太后若起了疑心,她自然會去調查,就算查不出什麼來,這對姑侄想必也不可能如之前一般融洽。

林若秋自己是毫無證據的,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提出質疑,誰都知曉魏語凝因救助太后而受傷,她倒懷疑對方居心叵測,那她可成什麼人了?

憑心而言,林若秋更希望這對姑侄是真的感情深厚,魏語凝出於對姑母的孺慕之情才這般奮不顧身——這說明她是有心之人,有心才會有顧慮。一個人若連親族的安危都毫無顧惜,那就不知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林若秋本想立刻回自己的馬車,可誰知御駕那頭的魏安拼命向這邊招手,恨不得化成一陣風將她掠過去。

皇帝自己的性子就夠怪,身邊伺候的也都是些怪種。林若秋無法,只得踢踢踏踏地上前,耐著性子問道:“陛下尋臣妾有何事?”

馬上就要回宮了,還一時三刻離不得她,這人是粘糕成精了吧?

楚鎮乾咳了咳,將一枚土黃色的物事遞到她手中,道:“朕先前向住持求了平安符,正好給你一個。”

林若秋還以為他在白雲觀就只喝喝茶散散步呢,怎麼還有心思幹這些?她提溜著那所謂的平安符,有股濃重的香菸氣味,上頭淡紅的字跡歪歪扭扭如蚯蚓一般,大概是用硃砂畫的,乍一看挺能唬人,也許還真有驅邪的作用——以毒攻毒麼。

林若秋只得收下,訕訕的道了聲謝,目光上移,忽見皇帝腰間荷包上露出同樣的一角,她不禁愣住,“陛下您……”

楚鎮忙將荷包按下去,臉色微紅,“世間最難平安二字,朕也順便為自己求了一個。”

也對,剛剛發生一場走水意外,皇帝心有餘悸想求神明護佑也很正常,不過……林若秋記得他是重佛抑道的,雖說不攔著別人信這個,他自己卻不講究這些,又怎會專程去求一樣道家的符咒?

看那符咒的式樣,與自己的恰好是一對,林若秋不禁有個大膽的猜測,皇帝只怕是當成情侶款來使的,難得出去一遭,總得留下東西以作紀念。再看楚鎮耳朵尖紅紅,林若秋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臉上微有些囧,她是不是該給皇帝送些同心結之類的玩意?那樣子總會好看些吧,也比這土裡土氣的符咒要強。

可惜她的針線活實在拿不出手,看樣子得請個能幹的繡娘跟著學一學了。

林若秋默默回到座上,心頭驀然有種情竇初開的甜蜜滋味。別人是先看見海的圖畫,後看見海,她卻是先生了孩子,後知道愛,人生真是一件複雜的東西啊。

魏語凝傷勢雖重,萬幸也只傷在肩臂,並未牽動臟腑,但行動仍無法自如——她那條左臂差不多算是廢了。

林若秋在她清醒之後亦去探視過她,魏語凝只溫婉而笑,“聽說妹妹平安誕下無憂公主,姐姐未能親自賀喜,委實過意不去。”

她眼中滿是真誠的祝願,可林若秋反而愈發警惕。她並不擅長心機謀略,但卻有一種天生對於危險的直覺。面前的女人尤其令她覺得危險。

但自從那天之後,魏太后仍是表現如常,並未與這位侄女出現過多隔閡,可知魏太后調查的結果並未有異樣:就算她真有疑心,可誰會犧牲一條手臂來圖個救人的美名?這買賣未免太不划算。

林若秋只好作罷,人家畢竟是姑侄,哪能容她調三斡四,何況人的成見最難消除,魏太后就算不十分相信魏語凝,也未必會相信她。

橫豎這回遭罪的是魏太后自己,林若秋也懶得多管了。

回到宮中,瓊華殿一切如舊,綠柳早在聽說儀仗迴鑾時就已巴巴的盼望著,如今一見了面,便拉著紅柳姊妹倆說起悄悄話來。

林若秋命人將景嫿帶去暖閣中安置,這才叫來綠柳詢問,“本宮離開的這些日子,此地可有何動靜?”

綠柳撓撓頭,“旁的沒有,唯獨賢妃娘娘派人來查探過三五回,見娘娘您遲遲未歸,只得失望而去。”

林若秋忍不住發笑,這位趙賢妃也是很執著了,就那麼想撫育公主麼?不過像趙賢妃這樣的倒容易對付些,至少她目的很單純,能看出對方的所求,自然便能找到應對的策略;怕只怕那些反社會人格,無差別攻擊的最叫人防不勝防。

林若秋想起自己路上捎帶了些耳鐺扇墜之類的精巧小飾物,因命紅柳整理出來,送去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宮裡,安然那裡也留幾個,無論什麼年齡段的女人,對於美的追究都是無止境的。

紅柳問道:“太后娘娘那裡也送麼?”

林若秋想了想,“太后娘娘不喜人濃妝豔飾,送些吃食過去吧。”

正好她託人弄了一袋子乾製的酸棗仁,魏太后不是受了驚嚇麼?這個泡水喝安神最好,再有就是王廚娘新開發的一些糕點——對林若秋這個吃貨而言,此舉已算得上忍痛割愛,魏太后再不領受,那她也無能為力了。

其實林若秋本可以不做這些事,她稱不上魏太后的正宗兒媳婦,也犯不著去拍這位老人家的馬匹。魏太后再怎麼不待見她,大不了不理會就是了,林若秋之所以願意同這位太后娘娘握手言和,主要還是看在皇帝的面子,她不願讓楚鎮在二者之間為難——雖則這難處完全是魏太后自尋煩惱,林若秋從沒打算同這位高貴的女性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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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長樂宮中,魏太后將魏語凝叫到身前問話。見她舉動艱難,胳臂上的傷處仍十分駭人,不禁嘆道:“好在如今已經入秋,否則傷處該潰爛得更加厲害,現下也不知幾時能好。”

魏語凝靜靜說道:“好不好的無妨,臣妾只願太后您平安無恙。”

她半邊頭髮在火中燎去了大半,如今只用一方青布裹著,失去了平日的美色,卻多出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魏太后雖然動容,腦中驀地想起林若秋那句話,冷不丁道:“那夜你為何恰巧出現在哀家禪房外邊?”

雖說這回屬魏語凝損傷最重,可魏太后聯想到這侄女兒素來的心性,終不免有所憂慮。

魏語凝平靜的看向她,輕輕說道:“母后是在疑心臣妾麼?您若有證據,不妨將臣妾押進暴室,臣妾絕不敢抵抗。”

魏太后不禁語塞,她若能找到證據,哪還用得著親自將人叫來細問?可惜查來查去,也只知道那間禪室正好挨著灶房,又逢天乾物燥,不知是哪個沒長眼的女冠忘了熄滅柴炭,才釀出這場意外。

魏語凝輕輕闔目,臉上有些慘然,“若臣妾說只是想遠遠地在外頭看您一眼,你會信麼?自然了,打小您眼中就只有四妹妹,何曾記得臣妾?”

魏太后想起自己素來重視嫡出而非庶出,固然也是道理,可對魏語凝而言到底還是太過分了吧?

心腸有短暫的軟化,可轉瞬魏太后想起她陷害魏雨萱之事,不由得冷笑道:“所以你千方百計要除去你四妹,就因為哀家對你的冷落?”

魏語凝重重叩首,再抬起頭時,額上已滿是血跡。她也不去揩拭,任由鮮血汩汩淌下,“臣妾自知有罪,不該用詭計戕害自家人,可臣妾並未除去四妹的性命,只希望太后眼中能多容納臣妾一點,好歹記得臣妾也是您的侄女兒,臣妾便於願足矣。”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甚至帶了些哽咽之狀,若非感情流露,斷乎做不到這樣真切。

魏太后心中亦有些淒涼,若說魏語凝為了回宮爭寵,可她又何必自殘身心,如今連面目都有所毀傷?哪有男子不愛美人的,如此她能得的至多是皇帝的一點憐憫,寵愛卻別想了。

如此一來,魏太后心中疑惑不由去了七分,只微微闔目道:“那麼方含的死也是意外,而非你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