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4章 皇長子

林若秋這趟生孩子的時機十分討巧。

適逢京中剛遭遇近一個月的春旱,滴雨未下,眾人都以為今年的稻麥鐵定是種不活了,皇帝甚至已準備好命人開倉放糧,好應對下半年的饑荒。然而就在林若秋陣痛起來的時候,一場傾盆大雨轟然落地。

這對百姓而言自然是極大的喜訊,可對林若秋這個當事人滋味就不怎麼美妙了。她本就擔心著肚子裡的那塊肉,聽著窗外稀里嘩啦雨聲,愈發心煩意亂。

紅柳將一片切好的參片給她含在嘴裡,一壁握緊她的手道:“娘娘放心,沒事的,都會好的。”

林若秋卻鎮定不下來。

許是吃了上次的教訓,皇帝這回特意免去早朝,大清早就巴巴地在殿外守著。但因知曉林若秋格外牴觸,倒也不好擅自進去。

林若秋不由暗暗叫苦,此時她才不想理會什麼產房規矩呢,要是楚鎮能在她身邊陪著,她求之不得——不知怎的,這回她心慌得格外厲害,上次生嫿嫿都沒這般緊張。

可她也只好這麼想想,真要開口喚楚鎮進來,林若秋又畏縮了,她害怕看到楚鎮失望的目光。固然皇帝是最善解人意的,就算她二度產女,也絕不會指出她的不是,可林若秋自己卻過不去自己那關。

她悄悄望了眼床頭的黃松年,那老頭兒正在鎮定自若的指揮人手——胡卓這回也得空進來幫忙,雖然只能打打下手,對他而言已心滿意足了。

兩人臉上都十分坦然,看不出任何對未知的慌亂。林若秋只得寄希望於黃松年醫術超神,有他做擔保,這一胎絕不會有岔子。

很快,下腹的那種疼痛感再度襲來,林若秋顧不上思考別的,轉而一心一意地使勁。

穩婆忙上前為她揉肚子幫助分娩,內室再度陷入秩序井然的忙亂之中。

寢殿外側,楚鎮斜簽著身子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神情頗顯焦躁,似乎比那殿中人還急迫些,恨不得代她受罪。

魏太后就坐在皇帝兒子對面,母子倆卻相顧無言,都沒有什麼話好說。原本魏太后是不必過來的,皇帝也沒專程派人請她,可她還是來了,這叫楚鎮難免有些不自在——自那夜談話之後,兩人相見日希,哪怕是見了面,也疏於喚一聲母后,遑論說笑。

裂痕一旦產生,便再難彌合。

皇帝懶得沒話找話,魏太后也不覺得難堪,只靜靜出著神,不知想些什麼心事:恍惚記得她生楚鎮的時候也是個雨天,先帝爺可沒來陪她,就連孩子生下來,也沒親自過來探視,反而一道聖旨命人將皇子抱去昭憲宮裡。

從那時起,便註定了他們的母子緣分十分淺薄,可她畢竟熬出頭了。無論皇帝對她有多少芥蒂,名份上總歸是她兒子,她也因此得享太后尊榮。

不知林氏能否有這樣的福分。她這回想起林若秋倒沒多少痛恨之意,魏家的女人都快死絕了,沒死的也被關了起來,這宮裡可不就是林氏的天下麼?可這子嗣上的事卻純看天意,並非皇帝對林氏的寵愛所能決定的。

但願她不辜負這份期許。

隔著一道厚厚垂簾,皇帝與內室的喧囂嘈雜隔開,唯有黃松年的小徒弟胡卓來回穿梭期間,不斷向他彙報裡頭情況。

聽說宮口開了,孩子的頭出來一點,皇帝便喜上眉梢;又聽聞林氏疼得沒了氣力,幾乎厥了過去,他便焦急不已,恨不得立刻衝進去探視。

魏太后見他忽而坐下,忽而站起,整個人跟癲了一般,忍不住道:“太醫和穩婆自會照顧好林氏的胎,皇帝你就不用操心了。”

楚鎮冷冷道:“那是朕的親骨肉,朕怎能漠然旁觀?”

這話分明暗指昔年之事,魏太后只得默默閉上嘴。

好容易聽到一聲清脆兒啼,楚鎮顧不上等穩婆出來回話,一陣風似的衝了進去。

這廂崔媼便揪著一個宮娥問道:“是男是女?”

宮娥臉上亦是止不住的喜色,欠了欠身道:“回姑姑的話,林主子生了一位小皇子。”

無怪乎瓊華殿的人皆額手稱慶,困擾了這麼久的陰雲總算驅散了,看來真應了那夢日入懷之說,她家主子的確是有福的。

不提那宮娥忙著進去討賞,魏太后臉上亦顯出些如釋重負來。

崔媼知其所想,因笑道:“這下您的心事該了了。”

無論魏太后與林氏交情如何,林氏腹中的孩子亦是她的血親,沒有哪個祖母不渴望早些抱上孫兒。

魏太后輕輕笑了下,帶著點無奈道:“哀家只是替皇帝高興。”

她哪能說什麼?擔心那碗落胎藥害得皇帝不能人道?縱使林氏後來的盛寵令她打消了些許疑慮,可直到皇子生下來的這刻,魏太后才終於放心,此時她方恍然驚覺,自己對於皇帝始終是有一份歉疚的——儘管她永不會在皇帝面前承認這點。

趁著大夥兒都喜氣洋洋,崔媼一鼓作氣勸道:“您也進去看看皇子罷,不知那孩子會長得更像陛下還是先帝爺。”

都說孫子類爺爺,也許魏太后會在那孩子身上看到先帝爺的影子也說不定。崔媼是知道的,無論先帝爺生前對魏太后多麼刻薄寡恩,魏太后可從未忘了他,有時候夢裡還會叫出那人的名字。

魏太后遲疑片刻,輕輕搖了搖頭,“還是算了,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哀家去惹得不痛快做什麼。”

因扶著崔媼的手將要回宮。

崔媼以為她仍為皇帝方才的話耿耿於懷,因勸道:“陛下只是見林妃娘娘生產辛苦,情急之下才口不擇言罷了,您無須放在心上。”

“無心如何,有心又如何,他說的是實話,哀家都該受著。”魏太后嘆息道。

她既然做得出,自然也能擔得起。何況皇帝給她的不過是些冷言冷語,雖然難聽,卻傷不了她分毫,不像先帝,幾乎毀盡了她的一生。

=

林若秋渾身熱乎乎的躺在楚鎮懷裡,感覺就像一個火爐靠上了另一個火爐。她以為自己出的汗就夠多了,結果皇帝比她流的汗還要多,簡直像從鍋子裡撈出來似的,到底是誰在承擔生孩子的辛苦?

可是她也不好叫楚鎮將她放開,大概在楚鎮眼裡,此刻她就跟一塊擠幹水的海綿般,軟趴趴毫無力氣——雖然分娩的過程的確很不好受,可到底是第二遭生孩子了,也不至於太過艱難。

林若秋慶幸她是在早晨發動的,否則若晚上痛起來,正趕上外邊瓢潑大雨,只怕太醫穩婆們趕來都得頗費功夫——簡直是不幸中的大幸。

楚鎮吻了吻她汗津津的唇角,喜盈於色道:“若秋,你是朕的恩人,朕便知道你的福氣不會叫朕失望。”

原來皇帝也早覺得她是個幸運物麼?林若秋迷迷糊糊想著,低頭看向襁褓中那個洗得白白淨淨的嬰孩,動了動嘴唇道:“陛下還是為咱們的孩兒起個名字吧。”

否則兩個孩子住在一起,叫混了可怎麼好。

還好楚鎮這回細細端詳了一會兒,便胸有成竹道:“就叫楚瑛吧。”

因在她手心描繪字形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