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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洞察

輔佐就輔佐吧,看來皇帝的意思還是長幼有序,也是,楚鎮亦是長子即位(儘管前頭夭折了兩個哥哥),他自然是贊同祖宗規定的。

但說到規矩,天家卻是最不重規矩的地方,尤其在皇位繼承上,變數多著呢。林若秋儘管個人更贊同選賢舉能,走可持續性發展路線,不過皇帝自有主張,她也就不在這上頭多摻和了——只要不是過分痴呆頑劣的,一個守成之君也能給朝代續好幾十年命,從這個意義上講,遵循祖制不失為一種穩妥措施,至少可以免於朝政動盪。

至於林若秋的任務呢,則是教導這兩個孩子尊敬友愛,將來無論哪個繼承基業,都須得愛護手足,關懷兄弟,說到底,當皇帝未必是件美差,誰禍誰福還說不定呢。

林若秋腦子裡天馬行空晃悠了一陣,回過頭來,就看到皇帝老神在在地望著她,不由得尷尬道:“您怎麼了?”

楚鎮微笑,“朕只覺得你年歲愈長,風姿卻愈發動人了。”

這人的嘴也越來越甜了,跟抹了蜜似的。林若秋乾咳了兩聲,左右四顧,還好沒什麼人聽見——或者說眾人已習慣了裝聾作啞。

楚鎮為她掖了掖被褥,溫聲道:“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經歷了這麼多遭,他對於林若秋的情況已很清楚了——看似柔弱,卻有著超乎尋常的生命力,旁的女人此時只想好好睡一覺,她卻總想著先填飽肚子。

林若秋也知道身為皇后露出饞相不太雅觀,可她真的很餓嘛,生孩子比馬拉松還累人,怎叫她不消耗太多的精力?

林若秋於是矜持的道:“臣妾不餓,但若陛下定要用膳,臣妾願意相陪。”

這會子倒學會拿人當成擋箭牌了,楚鎮橫她一眼,遂命人端上一盅雞湯,並兩碟剛從蒸籠裡取出來發得熱氣騰騰的糕點。

那糕點是加了紅糖的,甜度驚人,放在平時林若秋絕不敢多吃,但鑑於她剛剛掉了好幾斤肉,此時不補充回來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楚鎮見她狼吞虎嚥吃著糕,生怕她噎死,遂輕輕為其拍著背,又將那撇去油星的雞湯喂她喝了兩勺,動作之溫柔,看得一眾年將半百的嬤嬤們都心折不已。誰說男子天性粗鹵,對著心愛的女子,那是要體貼就有多體貼呢,只可惜,她們年輕的時候沒這福氣罷了。

林若秋喝了半碗雞湯,這才想起來詢問,“太后娘娘呢,陛下您就撇下母后獨自回來?”

楚鎮神色微微冷凝,“太后願意清修,由她去罷。”

看來哪怕是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也無法挽回魏太后的慈母心腸。為了她那個不成才的兄弟被梟首示眾,魏太后已經恨透皇帝了罷。

林若秋不知該如何安慰,其實史書上不乏類似先例,但多半是由於丈夫或兒子被廢而被趕出去的可憐女人,像魏太后這樣皇帝兒子明明健在、也願意贍養她終老,可她卻執意離宮修行,大概僅此一例。

林若秋於是勸解皇帝道:“母后在外頭散散心也好,這宮裡太過逼仄,人多口雜,太后娘娘聽多了旁人胡言亂語,愈發神志不寧,若能靜養一段時日,等太后娘娘想明白了,定會回心轉意的。”

楚鎮頷首,雖不抱多大希望,不過魏太后執意如此,他也只好罷了。大不了多派幾個宮人隨侍太后,於太后而言,這便是他所能盡到的最大孝心罷。

林若秋怕皇帝太過傷感,又拉著他商量幾個孩子今後的住處。男女六歲不同席,幾個孩子雖還不到需要避嫌的地步,可小孩子都是見風就長,也該儘早打算起來了。況且,剛出世的嬰孩與漸漸懂事的顯然不能放在一處,景嫿又是個對什麼都好奇的性子,未免失手碰著摔著,還是隔開了些;楚瑛夜裡睡覺則有些淺眠的毛病,稍許一點聲響都能讓他驚醒過來,放個日夜啼哭的嬰兒更加不行。

楚鎮一聽果然是大事,也便細細地商討起來,瓊華殿再次擴建得等她出月子以後,目前這一個月裡,也只好委屈些了。至於那些個乳母,最好明確分工,各管各的小主子,不然糾葛起來,愈發得一團亂麻。

楚鎮說得興起,索性讓魏安取來白紙和墨筆,細細描畫他理想中瓊華殿的佈局,庭院屋舍、水池樓閣,一處處該如何安置都須思之周詳。

林若秋見他全神貫注的樣子,方才鬆了口氣,謝天謝地,走了一個魏太后,又多了個小魔頭,皇帝就算想閒也閒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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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宮中,錢太妃得知皇后再度誕下一子的訊息,喜得先念了聲阿彌陀佛,繼而便要讓侍女扶她去小佛堂裡燒香——天地良心,錢太妃比誰都盼著皇后平安生產,加之先前鬧的那一出,皇后明面上雖不怪罪,可若這一胎生得不順,難免被人翻出舊賬,那她們幾個老太妃的處境可想而知了。嘴壞一點的,沒準還得說是她們將皇后娘娘氣得早產的呢!

鬱太妃見她身子顫顫巍巍的、還想掙扎下床,只得放下手中正磕著的瓜子仁起身,卻並非上前攙扶,而是將她按回去,撇著嘴角道:“老姐姐,你自個兒都走不動,何苦費這些事,還是老實躺著養病吧!”

年老的人哪裡經得起折騰,錢太妃先前服了那麼些瀉肚的藥,難免落下病根,這都一個多月了,腿肚子還是虛軟的,爬都爬不起來。

錢太妃被喜氣衝昏了頭,倒忘了是鬱氏害她病倒的,只顧殷殷向她道:“真好,這下昭憲娘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原來皇帝后嗣無繼,她們這些太妃雖然眼熱,卻也更添惶恐——皇帝沒有親生子,少不得得從宗室裡擇人來繼承,能被挑中的固然是幸事,可若因此引起干戈呢?錢太妃聽說過許多兄弟鬩牆的醜聞,甚至血流漂杵都不鮮見,可是對一個母親而言,她惟願自己的兒子平平安安的,做個富貴王爺,也比爭那張龍椅來得輕鬆許多。

後來皇長子出世,宮中唯有這麼個獨苗苗,人人視之如珠如寶,也都自上而下捏了把汗,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呢,豈非人人都得拿來陪葬?如今又添了個皇子,不止宮中人心歡悅,錢太妃更免不了痴心妄想:要是皇帝龍心大悅,肯早些放她回封地跟兒子團聚就好了。

鬱太妃瞥見她這副不成器的模樣,不由得嗤之以鼻,昭憲那矯揉造作的賢惠也就騙騙錢氏這種蠢女人,也虧錢氏竟會真心為她祝禱。幸而昭憲是個薄命的,又沒福氣,她若是像林氏這般能生,這宮裡還有旁人站腳的地方嗎?

她這廂緬懷往事,錢太妃派去甘露殿領月例的侍女小燕回來了,將一包銀子交到錢太妃手中,繼而便笑道:“方才婢子去貴妃娘娘宮裡,卻看到甘露殿最有體面的明芳姑娘在那兒淌眼抹淚,見了奴婢眼睛都紅了,好容易才緩過勁來。”

錢太妃自從見識過皇后的手段後,對這些娘娘們諱莫如深,忙道:“理她呢,反正不關咱們的事。”

鬱太妃卻來了興致,“她為什麼哭,今兒不是皇后的好日子麼?”

鬱太妃為人爽利,口角俏皮,又常打賞下人,整個西苑的宮女太監都跟她處得來。

小燕便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就算婢子敢問,她肯定也不敢說的。”

“皇后的好日子,可未必是貴妃的好日子。”鬱太妃嘖嘖道,“但這也奇怪,貴妃娘娘都沒慪氣,她一個奴婢嘔什麼氣?”

小燕插嘴道:“明芳姐姐臉上彷彿還有點淤痕呢,雖說洗了臉看不大真切,奴婢瞧著像是被人打的。”

皇后宮裡的人忙著生孩子,可沒功夫招惹她,甘露殿照說也沒比她品級更高的宮女了,那麼,便只能是謝貴妃所為。鬱太妃心中一動,將一枚金釦子塞到她手裡,“好燕兒,你去將那明芳姑娘叫來,就說本宮這裡短了一吊錢,問她是否記錯了賬。”

景福宮不比其他地方熱鬧,下人們尤其過得苦兮兮的。小燕見了那錠金子,眼睛早就發直起來,忙不迭的領命而去。

錢太妃也知道,自己在景福宮威信不足,有時候說話還不比鬱氏頂用,加之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錢太妃不敢胡亂苛待下人,怕她們在外頭胡亂造謠,說自己的壞話——謠言多了,但凡叫皇帝和皇后聽進去幾句,她出宮的日子可就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