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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都挺好

眼看著皇帝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林若秋詫異不已,這是真生氣了?她都不生氣,他有什麼可生氣的?認真論起來,這流言對皇后的殺傷力才大呢,畢竟她這些年一直寵擅專房,如今卻無端冒出個得皇帝青眼的婢女來,背後恐怕免不了有人要取笑。

當然從側面看也是好事,朝臣們能容忍一個深情的皇帝,卻無法忍受一個專情的皇帝,長此以往,難免有人疑心林若秋這個皇后有坐大之憂——楚家的男人都不十分長壽,若陛下過早辭世,皇后成了太后,主少母壯,難免弄權亂國。

林若秋對於權柄毫無肖想之心,但就算她發誓此生絕不染指權柄,那些外臣也未必會全然相信,想徹底打消他們的顧慮,只能從根源下手。此番之事就是個機會,既然皇帝也會對別的女子動心,足以證明她這位賢后並無迷惑皇帝的本事,不足為患。

因此在林若秋看來,這些流言總體還是利大於弊的,她伸手在楚鎮跟前招了招,又晃了晃他的肩膀,嬉笑道:“有什麼可惱的,陛下心胸寬宏,怎的這點小事就把您給氣著了?”

楚鎮睨她一眼,“你就沒有半點不痛快?”從來沒看到有人立個靶子又自己打的,幸而只是流言,若他真對那女婢動了心,只怕這人又該哭哭啼啼尋死覓活了。

楚鎮素來很瞭解她,但這回委實高估了她的醋勁。

“沒有啊。”林若秋回答得十分爽快。

明知道是假的,她幹嘛還要認真?況且,她並不像眾人以為的那樣受到委屈,反倒實實在在得了好處——有謝貴妃做對比,林皇后的氣量著實值得稱道,她可沒因看不順眼就把人小姑娘趕去和親,倒是謝氏女白做了這些年的貴妃,臨了卻連尋常人家的妻妾都不如,鬧些爭風吃醋之事,簡直可笑至極。

總而言之,往謝婉玉身上潑的這些髒水,恰好能將林若秋洗得白白淨淨的,她巴不得流言來得越猛烈才好呢。、

楚鎮瞅見她自鳴得意的模樣,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小人得志!”

林若秋總算瞧出他在惱什麼了,原來怪她不肯吃醋——說也奇怪,從前她每每使性子楚鎮總嫌她醋缸醋甕,結果她一時寬宏大量些,他反倒不習慣了,男人們都這麼喜歡自打臉麼?

林若秋自從做了母親,哄孩子哄得得心應手,對付楚鎮這個大孩子亦頗有一套,當下熟練地往他懷裡一倒,輕輕摩挲著他耳根處的薄薄肌膚道:“陛下是希望臣妾為此生氣嗎?”

楚鎮被她撓得發癢,又不便笑,只得板起臉將那根春蔥般的指節撥開,“朕可沒這麼想。”

“可您臉上就這麼寫著呢。”林若秋笑眯眯的望著他,欣賞夠了男人的窘態,方才話鋒一轉,“臣妾不惱,是因為臣妾知道,流言就是流言,縱使渲染得再逼真,陛下也不可能對那月芙姑娘假以辭色,既如此,臣妾有什麼可擔心呢?就算她救了陛下的性命,所能得的最多不過是一句感激,可臣妾卻能得到陛下全部的愛,您說,臣妾有必要跟說這話的人置氣嗎?”

更何況林月芙連救駕之功都是假的,皇帝礙於臉面才沒宣揚,她哪擺得起譜來?

楚鎮緊抿著的唇放鬆了些,“你真這麼想?”

林若秋拼命點頭,事到如今,她若還看不出楚鎮對她的愛意有幾分,她便是傻瓜。論姿色,林月芙已經是頂尖兒的,就連這樣的女子都無法攻破皇帝心防,其他人只會更不中用,林若秋怎麼還會有顧慮?她站在皇帝身前,好比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好麼!

林若秋嘿嘿笑道:“就算哪一日您要撇下臣妾,臣妾也會死死賴定您的!”

楚鎮冷聲道:“朕又不是東西,豈容人讓來讓去?就算你趕朕走,朕也絕不會走。”

語畢卻牢牢握緊她的手。

林若秋任他牽著,一壁歪著頭看他一眼,“陛下既然不樂意,不如咱們換個說法?”

只是可能存在難度,畢竟流言的發酵是有時間性的,且往往給人先入為主的印象。先前那個已經廣泛流傳,闢謠起來恐怕不容易——而且,林若秋實在找不到更圓滿的說法,若非必要,她也不願意將皇帝往別的女人身上扯呀,她還嫌委屈呢。

“算了,”楚鎮搖搖頭,沉聲道,“朕自有朕的法子。”

林若秋於是放心的交由他處理。

不過皇帝使的也並非什麼高招,他並未站出來解釋,反倒加大了對林月芙的封賞,先是提高了儀仗的規制,又從庫房裡取了幾件上好的貂裘轉送給她——北狄寒冷,這些東西正用得上。

望著種種殊榮,林若秋自己都有點眼紅,甚至疑心皇帝是不是真看上那狐媚子了,不過隨之而來的風向卻令她寬慰許多:畢竟皇帝只是多多賞賜,並未撤銷和親的旨意,反倒對塔木兒等人愈發禮遇,於是人人都稱讚起皇帝的賢名——與兩國友好比起來,一個美人確實算不了什麼,皇帝能拋開一己之私,化小愛為大愛,怎能不叫人打從心底佩服呢?

林若秋此時才明白,原來皇帝打的是這個主意,不止淡化了林月芙的分量,讓她成為一個和親的符號,還順便為自己鍍了層金:像他這樣心胸豁達、又能不因私廢公的皇帝,實在是少有的。

所以這人其實也很狡猾嘛,虧他每每在自己面前裝出一副天真可憐的樣子,真是不知廉恥。林若秋暗暗腹誹,不過誰叫對方是皇帝呢,又是自己的夫婿,林若秋總不好跳出來拆他的臺,由得他去。

林月芙見皇帝對她另眼相看,心底不禁騰起希望的火苗,到了出發那日,她盛裝前往大殿拜見,滿以為能豔驚四座,甚至讓皇帝開口將她留下——這也不是沒可能的,畢竟皇帝在此之前都沒看清楚她的臉,哪個男人會捨得放她這樣的美人離去呢?

奈何她不是王昭君,皇帝更不是漢元帝,楚鎮粗粗看了她一眼,轉頭就繼續跟塔木兒等人寒暄起來,可見美色能俘虜昏君,卻絕對迷惑不了一位明君。

月芙站在堂中,只覺羞慚不已,虧得塔木兒頻頻朝她張望,才讓她心中鼓起了一點勇氣:長安城居大不易,或許,她到了北狄反而能過得更好。

當然,她也未必要嫁給這個呆頭呆腦的大王子就是了,聽說汗王年紀雖老邁,在草原上的餘威卻分毫未減,帳中雖有幾位姬妾,正夫人卻早早病逝,這樣的強者,只配她這位美人來征服。

月芙懷揣著滿腔雄心與美夢坐上馬車,林若秋看著她一臉盪漾的神色,很懷疑她已經將自己的交代忘在腦後,不過,忘了也就忘了吧,反正她也只是說說而已,聽不聽隨便。

謝貴妃“以淚洗臉”送走了這位至親至愛的養女,接著便輪到她自己了。就算皇帝不催,謝婉玉也必須即刻出宮:多虧林若秋製造的那些流言,她如今的名聲可謂爛到底了,唯有到魏太后那裡刷一波好波,用孝道稍稍洗刷一些汙名。

她心中固然恨透林氏,卻也對此無可奈何,說到底,若無皇帝撐腰,林氏根本就不敢如此膽大妄為。所以她要恨,也只能恨到皇帝身上,奈何此人握著生殺予奪大權,她的家族,連同她一身,全都牽繫在此——既知必敗無疑,她只能退避三舍,長伴青燈古佛,用一己之身換來謝家安然屹立。

謝婉玉出宮那日,林若秋並未前去送她,是不知如何面對,她不慣落井下石,更不想好言安慰。何況在謝婉玉看來,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或許都充滿嘲諷之意,是高高在上的不屑與蔑視,既如此,林若秋也就懶得裝好人了,橫豎有身孕當幌子,她可以免去一切不必要的應酬,安心留在宮中安胎。

其餘嬪妃或是念在多年同僚之誼,又或是忌憚謝婉玉從前的權勢,多半都送了些東西,李薔如今掌管宮中俗務,亦好生打點些必需品,遣人搬運到車上,她望著謝婉玉,平靜說道:“佛寺不比宮裡,樣樣都齊全,娘娘此去,免不了吃些辛苦,還請您多擔待。”

謝婉玉冷笑道:“你給她當了這些年的狗腿子,圖她什麼好處?等著瞧吧,兔死狗烹,有我的今日,便是你們的明日。”

李薔神色不改,“娘娘糊塗了。”

“我糊塗?”謝婉玉輕嗤一聲,“皇帝對皇后的心意,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這後宮已經成了擺設,終有一日,皇帝會親自將它拆散,本宮好歹有個佛寺可以棲身,可是你,還有她們,你們又能往哪裡去呢?”

李薔懶得理她,兀自命人將這位曾經的貴妃娘娘送上馬車,等回過頭來,卻發現她帶出來的侍女站在太陽底下出神,不禁笑著推她一把,“發什麼傻呆?這還沒入伏呢,你就中暑中昏頭了,要不要本宮給你叫個太醫?”

李家出來的侍婢為了避嫌,早就被李薔送回孃家,如今的這個是尚宮局派遣的,原本因這位主子性情淡漠,不苟言笑,起初還有點怕她,可日子久了,侍女揣摩清楚李薔的脾氣,見她平易待人,偶爾也能開得起玩笑,兩人的距離不由得拉盡許多。

這會子她亦是真心為李薔考慮,囁喏道:“陛下不會真要遣散後宮吧?”

入了宮的女人,好比打上了皇帝的烙印,就算是出去又能往何處去呢?就連她們這些在宮裡當慣了差的,原來日子過得像半個小姐,一旦出宮,便只能回到從前的平民堆裡,苦不堪言。

李薔嘆了一聲,輕輕笑道:“誰知道?真如此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