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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應婕妤愣了一愣,“只是這些?”

“不然還有什麼?”厲蘭妡天真無邪地仰著臉孔,她比應婕妤矮點,加之稍稍弓著腰,更顯出幼弱的模樣。

她看著不像裝傻充愣,也許皇帝真的什麼也沒有問,不過,自己明明已經洩露了秘密,為什麼皇帝不肯質詢呢?還是說,他太在乎厲蘭妡的感受,在乎到寧願盲目地相信她,也不肯讓絲毫懷疑破壞兩人的關係?

應婕妤在這裡越想越是惶恐,卻聽厲蘭妡道:“姐姐若是無事,我還得向太皇太后問安,就先告辭了。”

應婕妤努力擠出笑容:“嗯,快去罷。”

厲蘭妡邁著輕快的步伐離去,應婕妤真的不夠聰明,這樣也好。現在她肯定以為蕭越深愛著她,從此不敢輕易為難她了。

興陶館中,太皇太后斜臥在一張榻上,一手撐著頭,彷彿半寐半醒。厲蘭妡在她身後跪坐著,輕輕為她捶背。

太后則閒坐在一旁的軟椅上,腳邊擺著一碟新炒的瓜子兒——她有煙癮,在太皇太后這裡當然不好就抽,嘴裡總得找東西填一填。她磕了一枚瓜子,抿嘴笑道:“厲更衣果然勤謹,哪怕如今成了主子,對太皇太后還是殷勤周到。”

厲蘭妡手上不肯稍住,臉上卻泛起了紅暈,“臣妾僥倖得幸,卻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伺候陛下固然是臣妾的職責,太皇太后也是臣妾的長輩。況且太皇太后對臣妾這樣好,臣妾捨不得離開,如果可以,臣妾情願還做奴婢伺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聽著高興,嘴裡卻嗔道:“淨說傻話!即便你捨得來哀家這兒,皇帝也捨不得你。”一面向太后道:“所以我說這孩子懂事,前後伺候過哀家的宮人數不勝數,就屬她最知疼著熱,遠的不說,就說捶背這一項,只有她的力道拿捏得最好,若叫旁人來,不是輕了,就是重了,竟沒一個合心合意的。”

“母后調理出來的人自然是好的。”太后笑意模糊,語氣溫和,這句話聽著卻有一種難言的意味。

這些宮裡的人精說起話來總跟猜啞謎似的,定要九曲十八彎。厲蘭妡情知她暗指自己得寵一事是太皇太后的手筆,待要設法分辯,就聽太皇太后淡淡道:“哀家老了,眼前所見也都是些和哀家一樣老的面孔,巴不得有個年輕的女孩子說說話,蘭妡也是恰巧投了哀家的緣,如今又成了越兒的姬妾,算得半個家人,哀家覺得很好。”

太后賠笑道:“母后若覺得長日乏悶,臣媳可以讓淑妃她們時常過來,也好趁機親近親近。”彷彿這些女孩子只有她支使得動。

“不必了,與其費心應酬,哀家寧願一個人清淨,反正有蘭妡在這裡就好,人多了也沒意思。”太皇太后不鹹不淡地噎了兒媳婦一句。

太后覺得自己彷彿也屬於“多餘”的那一撥,臉上的笑容蒼薄下來,只是礙於做媳婦的本分才勉強維持著。

厲蘭妡饒有興致地看她們明刀暗箭過招,不禁暗暗搖頭:這一對婆媳啊!

蕭越是信守諾言的人,這一晚仍舊來幽蘭館,細細替厲蘭妡敷藥。

厲蘭妡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眉眼間盡是藏不住的笑意:“多謝陛下替臣妾掙這口氣,懲治了韋婕妤。”男人都是需要表揚的,何況她真的高興。

蕭越目不斜視,“她的確打碎了東西。”

隨他怎麼說都好,至少厲蘭妡很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反正她只在乎結果,不關心過程。蕭越或許不十分愛她,至少不願眼看她受人欺凌:當一個人連保護你都不肯的話,怎麼能說明他愛你?

厲蘭妡膝蓋的傷漸漸復原,蕭越也來得少了——不只是她,其他妃嬪那裡也沒怎麼去。據聞這些日子朝堂上很出了幾件事,蕭越忙於政務,無暇他顧。

也罷,這樣偶爾冷一冷也好,小別勝新婚嘛!厲蘭妡這樣寬慰自己,卻終究不無擔心:她的寵愛來得不穩固,又沒有父兄在朝為官,所有一切繫於自身,一旦失寵便是絕境。

要是有一個孩子就好了,孩子才是立身的根本。

她的運氣真好。約莫一個多月後,厲蘭妡覺出身體的變化,先是月事遲遲沒來,接著便覺得胃口不大好,時常乾嘔——這都是懷孕的徵兆。

為了保險起見,厲蘭妡命蘭嫵悄悄去太醫院請了一位吳太醫,以把平安脈的名義,讓他看看詳細。

吳太醫耐心診過脈,面露喜色道:“恭喜厲更衣,更衣您有娠了。”

意料之中的事,厲蘭妡鎮定自若地問:“您瞧著大約有幾個月?”

“約莫有一個多月了。”

果然如此,這麼看來,可能就是那一夜種下的果。小惡魔沒有騙她,第一炮就中了,她果然擅長生育。厲蘭妡簡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吳太醫已經站起身,“微臣這就去稟告陛下。”

妃嬪一旦發現身孕,都是要記錄在冊的。厲蘭妡心念一動,“且慢,吳太醫您等一等,今日之事還是暫且不提的好。”

“為什麼?”吳太醫不解。

厲蘭妡胡亂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陛下近日為國事煩憂,我不想讓他分心。”

“但這是喜事啊!”

“喜事也罷,我總覺得不妥,況且我並非讓你隱瞞不報,只是拖延些時日,等陛下閒散些來一個驚喜不是更好?”

“可敬事房那邊……”

厲蘭妡不再說話,而是板著臉,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態度。吳太醫知道這位主子一向得寵,卻不知性情如何,如今一瞧果然是個難纏的主。罷了,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子,吳太醫苦著臉道:“臣明白了,臣會照主子的意思做的。”

他舉起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提著藥箱出去。

等吳太醫的身影不見了,厲蘭妡方喚進蘭嫵問道:“我記得你前兒跟我說,韋婕妤的身子好了,人也精神了?”

蘭嫵手中握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啃了一口方道:“可不是嘛!聽聞韋婕妤自病好以後,時常在寢宮裡咒詛主子你,神神叨叨地不知幹些什麼。且擁翠也瞧見韋婕妤身邊的宮人躲在竹林裡向這邊窺探,一看就沒安什麼好心。韋婕妤與咱們的仇怕是結定了,定不肯善罷甘休,往後還不知會作出什麼來!”

韋婕妤是個性如烈火的炮仗,要制服她是容易的,只是得費一番功夫,還得擔心自己被點著。厲蘭妡沉吟片刻,道:“蘭嫵,你替我寫一封拜帖給韋婕妤,就說我要見她,請她一聚。但不是今天,而是兩個月後再送出去。”

蘭嫵面露疑惑。厲蘭妡微笑道:“別擔心,我只是要理清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免得日後再擾人清夢。”

與其擔心韋婕妤什麼時候暗中下手,倒不如自己主動出擊。況且,她是甄貴妃的爪牙,斬了她,總能讓甄玉瑾流點血,疼一陣。

活在宮裡,總有無數爭鬥,無法避免,就只能迎難而上。唉,宮裡的女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