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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人心的變動可比天象詭譎多了。”蕭越鬱然長嘆,他轉移了話題,“厲昭儀辭宮前向朕推舉由你照顧明玉等,希望你不要辜負她的期望。”

“臣妾正在思量此事,臣妾想,明玉等年紀尚小,為了周全,還是住在身側為好。但若將他們遷往湧泉殿,勞神費力不說,也恐不甚習慣;因此不如由臣妾搬來幽蘭館,一則方便料理,而來,臣妾也想為厲妹妹守著這一寸地方。”

“到底是你想的妥當,也罷,就依你。”蕭越點頭。

車廂本就不甚寬敞,一旦塞上兩個人和兩隻包裹,更覺窄小-逼仄,令人氣悶。蘭嫵擠在馬車的一角,連開窗的空隙也無,她不禁嘆道:“記得上次去圍場,雖然遠些,看著多麼風光-氣派;如今地方雖近,地位卻大不如前了。”

厲蘭妡仍舊保持著樂觀的精神,笑吟吟地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咱們現在把可能的苦頭都吃盡了,往後就只剩福氣可享了。”

她永遠都是鬥志勃勃,精神飽滿地迎接戰鬥,這一點著實令人欽佩。

蘭嫵卻不能做到像她這樣,而是嘆道:“果然如此就好了。”

她們要去的地方仍在皇城之內,離皇宮算不上多麼遙遠,無非隔著幾里路。馬車先由一個太監駕駛,出了宮門,便另換了一副民間車駕。

馬車在目的地緩緩停下,蘭嫵小心地攙著厲蘭妡下車,兩人才要離去,車伕忽然喊道:“喂,你們還沒付錢哪!”

趕車的是一個年輕小夥子,看著總不超過二十五歲,留著兩撇髭鬚,破衣爛衫隨意裹在強健的軀幹上。

蘭嫵瞪著他:“咱們可是宮裡來的貴客,你還怕我們賴賬不成?等我們進去見過了這裡的主人,自然會有人出來付賬。”她想得很好,這車駕非宮中之物,是由庵裡僱的,自然該由庵堂裡出這筆錢。其次,她身邊帶的散碎銀兩不多,銅子兒幾乎都沒一個,這種小賬簡直沒辦法付。

車伕橫眉豎目地道:“那我管不著,誰坐我的車,誰就得想法子掏錢,宮裡的娘娘也不例外,莫非仗著有些身份,就敢肆意欺壓咱們這些貧苦人嗎?”看來這人有些見識,方才在宮門口時一聲不吭,原來卻在暗中留意,知道里頭是位娘娘,就想趁機敲詐一筆。

蘭嫵慪不過,還想頂回去,厲蘭妡卻聽得不耐煩,擺手道:“罷了,師傅在外討生活也不容易,給了他罷。”

蘭嫵無法,從懷中掏出一枚金葉子,恨恨遞給那人。車伕的眼睛立刻亮了,訥訥道:“這個……小人卻沒餘錢找開……”

蘭嫵懶得見他這副醜態,索性道:“不必找了,都與你吧,就當討個彩頭,去去晦氣。”

那人喜不自勝,忙作揖不迭,“多謝姑娘,多謝這位貴人!”

厲蘭妡留意到他眼裡貪婪的神色,等他去後,方悄悄挨近蘭嫵,“金葉子在外太過招搖,咱們還得找機會換點碎銀及銅錢才好,方便使用。”

蘭嫵一愣,點了點頭。

眼前是一座頗為古樸的尼庵,看著雖然年代久遠,卻毫無破敗之氣,可見有皇家福氣滋潤,這所庵堂的日子並不難過。門楣上有一塊飾以桐油的匾額,上書“慈航庵”三字,大約是取苦海慈航之意。

厲蘭妡和蘭嫵一同進去,卻未有人出來迎接,偶爾有掃地尼僧經過,見了她們也跟沒見到一般。

蘭嫵耐不住性子,抓住一個小尼姑問道:“住持在哪兒?煩請通報一聲,宮中的厲昭儀來此。”

那人不耐煩道:“什麼厲昭儀,我不曾聽說過。”說罷便要走人,蘭嫵卻拉著她的衣襟不放。

蘭嫵力氣甚大,但凡她抓住一個人,那人就休想掙開。小尼姑幾番牽扯不下,不禁惱了,翻過身和蘭嫵廝打在一起。兩人滾在地上,使出抓掐撕咬各種手段,如同所有的潑婦一般。

異動驚醒了幾乎所有的尼僧,眾人紛紛趕來時,見到眼前此景,俱瞠目結舌。厲蘭妡卻只是冷冷地在一旁觀看,並不勸止。

末了,連住持和監寺也被驚動。住持濟慈喝道:“妙殊,還不住手!”

那叫妙殊的小尼姑礙於住持威嚴,只得停手,蘭嫵卻仍揪著她不放。濟慈面露為難,向厲蘭妡道:“厲昭儀,煩請你命這位姑娘停手罷。”

厲蘭妡方嫣然一笑,“原來住持還認得本宮,本宮還當自己是個生人呢!隨便什麼人都敢藐視與我。適才我之所以不勸,也是想給貴寺打個別開生面的招呼,好讓各位驚喜一番。沒想到住持早知我要過來,如此看來,妙殊這頓打捱得也不算冤。”

濟慈面露尷尬,“是貧尼的疏忽,一早就得了宮中旨意,卻因寺中事務繁忙,忘了知會眾人,這才犯了誤會。”

監寺濟慧卻不及她這般圓和,性子相當尖刻,“什麼稀客?不過是一個出身卑微的奴婢,僥倖飛上枝頭成了娘娘,偏偏時運不濟,肚子裡跑出一個孽根禍胎來,害得天下大旱不說,險些還傷及太后性命,這才送進咱們庵裡消災的,竟還有臉在這裡耍橫,笑話!”

這位監寺倒知道得很清楚。厲蘭妡溫柔地衝她笑道:“濟慧師太,誰同您說本宮是來消災的?”

濟慧才要答話,話到嘴邊卻噎回去。不管二皇子是否孤星之命,他終究是貴重的天家之子,太后和皇帝更不肯明言,只說厲昭儀是來寺中祈福的,並未有一語提及星象之說,免得傷及皇家體面。

厲蘭妡朗聲道:“本宮是因天下大旱、太后抱恙,特奉陛下之命來貴寺謀求福祉,怎麼到了濟慧師太您口裡就成了這一番狂悖之語?你這樣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是存心詛咒陛下之子麼?”

濟慈只知道宮裡來了一位失勢的娘娘,不想她的性子這樣厲害,倒是自己小覷了。當下她忙從中取和,“昭儀娘娘切莫見怪,濟慧也是聽了些風言風語,口不擇言地說起來,心中並非如此想。”

厲蘭妡咧嘴一笑,“如此說來,濟慧師太的耳根子也太軟了,聽風就是雨的,這樣的人也配做監寺麼?”

☆、

濟慧不禁大為惶恐,慈航庵乃皇家寺院,監寺一職更是個肥缺,她可不願輕易失掉這項美差,只得腆著臉道:“是貧尼沒有見識,將外頭的閒話說與娘娘聽,貧尼罪該萬死!”說罷,她左右開弓地打了自己幾個嘴巴,直到兩邊臉頰都腫得通紅。

濟慈與濟慧素來狼狽為奸,兩人聯手弄了不少好處,當然得設法保全。她便向厲蘭妡求情:“濟慧擔當監寺多年,縱有不足,論起熟習寺中事務,則非其莫屬。倘若一時取締,恐無人能夠暫代。”

厲蘭妡本來也不敢擅行罷免之權,不過唬嚇她們一番,因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本宮暫且饒了這一回。”

濟慈鬆了一口氣,“多謝娘娘。”

厲蘭妡又道:“只是還有一樁,適才的風言風語濟慧師太一人說說便罷,倘若喧嚷得眾人皆知,住持您想想,太后和皇上會有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