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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姑姑顯然也想到這一點,籲聲道:“厲昭儀為幾個兒女煞費苦心,不管起心如何,總歸值得體諒。何況法理不外乎人情,天象再嚴苛,也不該硬生生逼得人家母子分離,誰忍心見到此情此景呢?太皇太后您不如勸一聲,讓厲昭儀回宮罷,何況她終究服侍過您一場不是麼?”

“怎麼,你覺得江美人有何不妥麼?”

談姑姑看人極準,“江美人倒沒什麼不妥,不過她這個人笑面如虎,沒多少心肝,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對人張開獠牙。厲昭儀雖然有時行事也頗狠決果斷,對著太皇太后您至少有幾分真心,這一點奴婢確信不會看錯。”

“你說的有理,不過哀家可不能輕舉妄動,且不說能不能勸動慈頤宮的那位,即便是皇帝——”太皇太后嘆息一聲,“哀家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意思。”

白漪霓完成任務,回去就跟厲蘭妡說明,厲蘭妡問了一句太皇太后的態度,白漪霓只說瞧不出什麼。

太皇太后一向喜怒不形於色,而白漪霓長在漠北,素來心性率真,哪怕如今歷練了些,跟那位精明的老婦人還是不能比的。

厲蘭妡也不指望她能瞧出些什麼,她只希望太皇太后看在她素日勤謹的份上,至少願意留心她的去處,至於那幾張表彰母性光輝的符文能不能打動她,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今歲的夏日沒有大旱,熱力卻分毫未減,灼得人焦心焦肺地難受。而一向身體健壯的蕭越也在這個夏天病倒了,不知是因為操勞過度,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太儀殿已被封鎖起來,甄玉瑾和賈柔鸞如同兩尊門神立在那裡,不許任何人進入,顯然宮中的其他年輕女人在她們看來都是妖魔鬼怪。就連傅書瑤領著明玉要來看望,兩人也以擔心明玉染病為由打發了她,惹得明玉怏怏不樂地離去。

蕭越染的是風疹,不甚危險、卻相當麻煩的一種疾病。甄賈二人其實也害怕傳染,不過比起健康、顯然聖恩更為重要。另外,她們悄悄到太醫院領了一些預防的藥物,免得真染上病,得不償失。

甄玉瑾用潔白的面巾掩住口鼻,正在將一塊浸溼的方巾敷到蕭越額上,並不斷換水,以取其涼意——因為蕭越正在發熱,尚昏迷未醒。她看著那一頭忙碌的賈柔鸞道:“淑妃妹妹,陛下將後宮交由我打理,我自該照應陛下的一應飲食起居,你就不必麻煩了,還是回去侍奉太后娘娘吧。”

蕭越身上起了許多紅疹,密集恐懼症看了會嚇死的。賈柔鸞正在用艾蒿水為其擦拭,她的打扮和甄玉瑾並無二致,柔柔的聲音從厚實的面巾裡傳出來,顯得甕聲甕氣:“太后娘娘的病勢早就好了,正是她老人家吩咐我來伺候陛下的,倒是貴妃姐姐你日日忙著處理宮中事宜,還得費心照顧陛下,恐怕不堪辛苦,還是且顧一頭的好。”

兩人針鋒相對,誰都不肯想讓,忽見外頭似有吵嚷聲響起,原來是江澄心硬要闖進來,侍衛攔著她不讓,兩人起了掙扎,正鬧得沒個開交。

甄玉瑾冷冷上前道:“江美人,你來這裡做什麼?”

江澄心忙聚起一臉笑,“嬪妾聽聞陛下抱恙,特意前來侍疾。”她揚了揚手裡一個竹篾編的小提盅,裡頭想必是她精心熬製的湯藥。

甄玉瑾努了努嘴,“這裡用不著你,回去罷。”

江澄心仗著自己一向在太皇太后面前得臉,居然跟甄玉瑾硬碰硬起來:“貴妃娘娘,陛下有恙,宮中嬪妃按例都該前來侍疾,您卻這樣攔著不肯讓,莫非出了什麼事,您打算一力承當?還是說,您故意不許人進去,是想借機謀害陛下,怕人知覺?”

“你……”甄玉瑾不意她這般能言善道,鼻子眼睛險些都給氣歪。

好在賈柔鸞願意與她共同對敵,及時趕上來道:“江美人,你也知道你是在太皇太后身邊伺候的,不是本宮和貴妃不許你進去,設若有個萬一,你讓太皇太后如何是好?更有甚者,萬一太皇太后也染了病,你豈不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你是嫌太皇太后歲數太大、活得太長呢,還是故意要她老人家不得善終呢?”

她這番話又準又狠,江澄心竟無言以對。

甄玉瑾得意起來,正要喚侍衛將她拉下去,卻見一個老奴婢邁著端正的步子步上臺階,原來是談姑姑。

談姑姑鄭重地施禮,“奴婢見過貴妃娘娘、淑妃娘娘。”

她是伺候太皇太后的老人,身份自然非同一般,即便她們這些主子也不敢慢待。甄玉瑾和賈柔鸞忙將其攙起,兩人齊聲道:“談姑姑,怎麼勞動您來了?”

談姑姑有著穩穩的聲線,“太皇太后聽聞陛下有疾,實在不能放心,定要奴婢過來看看。”

兩人對視一眼,為難道:“這……”

談姑姑的聲音毫無起伏,“奴婢知道兩位主子的顧慮,可奴婢都這把年紀的人了,即便真有個什麼,那也是命中註定、死得其所,太皇太后也是這個意思,原本她老人家還要親自來的,是奴婢說她身子弱,狠命勸住了她。兩位主子無需擔心,如今奴婢只需要遠遠地看上一眼,回去向太皇太后覆命即可。”

甄玉瑾率先發聲:“既如此,姑姑可得小心些,別累著自個兒。”

兩邊的侍衛放下屏障,談姑姑目不斜視地走進來,江澄心瞅準機會,如離弦之箭般竄進去,旁人攔都攔不住。

甄玉瑾氣得大喊:“江澄心,你好大的膽子,是將本宮的吩咐不放在眼裡麼?”一面下令侍衛將其捉住,免得驚擾了聖駕,無如江澄心的身段溜滑得很,一時竟圍堵不住。

雙方正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忽聞病床上似有異動,昏睡中的蕭越一雙俊眼安靜地閉著,嘴唇微微開闔,“蘭妡……”

他叫的是那個人的名字。

眾人都驚疑不定,甄玉瑾勉強笑道:“談姑姑,本宮方才沒聽錯吧,陛下確在說夢話麼?”

談姑姑的面容依舊平靜,“陛下方才是說了夢話,只是聽不大清,想來也就是些胡言亂語,不值得什麼。”

彷彿為了推翻她的話,病床上的蕭越翻了個身,伸手在頸窩裡撓了一撓。他臉對著牆,聲音卻清晰可聞地傳出來:“蘭妡。”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

送走談姑姑,賈柔鸞的笑容已有些勉強,“看來陛下仍一心記掛著厲昭儀,睡裡夢裡也忘不了她。”

甄玉瑾沉著臉一語不發,旁邊的江澄心見兩人顧不上將她趕出去,便大著膽子道:“厲昭儀已不再是昭儀了,現在叫濟元師太,這位濟元師太對太皇太后很是關心,前些日子還特意託人送來平安符呢!”

語罷,她稍稍斂衽,恭敬地退出去。

甄玉瑾粉面上含著勃勃怒意,“這個厲蘭妡,在佛寺裡還這樣不安分,沒準哪一日就會東山再起!”

賈柔鸞輕聲道,“與其費心提防,不如斬草除根來得方便,甄姐姐,你說是不是?”她抬起瑩白清秀的臉龐,薄薄的黑眼珠裡含著詭秘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