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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沉默半晌,還是輕聲說道:“哀家看得出來,越兒是喜歡你的。”

“臣妾也喜歡陛下。”厲蘭妡真誠地說。要是蕭越願意立她為皇后,她會更喜歡他。她補充道:“可惜,陛下跟太宗皇帝是不一樣的。”

“越兒的確不及太宗皇帝那般能幹,不過作為一個守成之君,他已足夠認真。他也不及太宗皇帝那般衷情,不過哀家看得出來,他在漸漸為你而變化,不然那回病中發夢,他不會直呼你的名字。”

厲蘭妡不以為然,“夢囈之語做不得數的。”她在面上蓄起滿滿的笑意,“太皇太后不必費心勸服臣妾,臣妾身為陛下的枕邊人,自然會竭力對陛下好,一生都是如此,絕不令其灰心失望。”她看得出太皇太后很關心這個孫子,只能如此安慰她。

太皇太后向她凝眸半晌,最終輕嘆一聲,“隨你吧,哀家只想告訴你一句話,得不到真心固然難受,付不出真心的人又何嘗快活呢?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忽見蕭越搴簾子進來,厲蘭妡順勢站起笑道:“陛下來得正好,太皇太后正想跟您說點體己話呢,臣妾就不打擾了。”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走出去。

蕭越坐到太皇太后床邊,和聲道:“皇祖母,您找孫兒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別的話,”老婦人目光祥和,“只是許久不見你,哀家怕忘了自己孫兒的模樣。很小的時候咱們祖孫倆見面就不多,後來你當了皇帝,每日政事繁忙,就更沒時間來看哀家了。”

蕭越笑道:“皇祖母若是喜歡,孫兒以後常來看您,小時候母后常跟朕說皇祖母身子弱,怕朕擾了皇祖母靜養,所以孫兒也不敢常常打擾。”

老婦人眼中有冷芒閃過,隨即為溫暖的火焰融化,“你母后也是為了哀家好,不過一個孤孤單單的老人,總希望有親人陪在身畔,你大約不知道,幾個孫輩中,哀家最喜歡的就是你。”

蕭越溫馴地垂首,“孫兒總以為六弟最得皇祖母喜歡,皇祖母召見他的時候也多些。”

“你和池兒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哪個都喜歡,不過你是皇帝,國事繁重,不及池兒自由自在,所以哀家見他的時候倒多些。可是論起私心,你的性子穩重,更近於先帝,池兒雖也聰明,究竟太浮躁了。”

蕭越難得受到表揚,而且是這種對比式的表揚,聞言不禁抬頭,眼睛亮閃閃的,活像個孩子,“皇祖母過譽了。”

太皇太后待要說些什麼,忽覺喉中一陣乾渴,又咳了兩聲,蕭越忙倒了一杯水,一摸,卻不怎麼熱,眉間不禁顯出怒色,“皇祖母這裡的人是怎麼伺候的,竟連一杯熱水都沒備好。”

老婦人搖了搖頭,兀自伸手接過,“是哀家嫌人多吵嚷,只留了談英服侍。偏談英跟哀家一樣,人老了手腳不利索,所以現在還沒煮好,無妨,且等等就是了。”

她將一手搭在蕭越肩上,諄諄道:“哀家今日叫你過來,是有一句話要囑咐你,國事雖然要緊,也得注意點身子,別像你父皇一樣才值壯年就將身子作弄壞了。外則,你得善待你母后,體恤兒女,這些都是你至為親近的人。”

蕭越覺得有些奇怪,笑道:“皇祖母今兒怎麼淨說這些,這些話什麼時候說不都一樣嗎?”

老婦人的笑停頓了一剎,“也沒什麼,只是今兒想起來就告訴你,怕以後忘了就沒得說了。還有一樣,厲昭儀是你數位兒女的生母,你務必要善待她,須知生母落魄,兒女們也會抬不起頭。”

蕭越很快笑道:“皇祖母放心,即便不為了幾個孩子,朕也不會讓蘭妡受一丁點委屈。”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她。”老婦人凝神看著他。

蕭越坦白地承認,“孫兒從未像現在這樣喜歡一個人,或者說,在遇見她之前,孫兒從不知什麼是喜歡。”

厲蘭妡並沒聽到這些話,因她在殿外。她可不願做一個竊聽犯,萬一被抓住,那可就難堪了。何況這種對話未見得有偷聽的價值。

她只是在思考今天這種詭異的狀況,她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太皇太后為什麼要這樣一個一個地找人談話呢?倒像是交代後事似的……

交代後事!

厲蘭妡眼皮一跳,只覺心頭突突抖動起來,但為什麼會……太皇太后明明比之前好多了?

忽見旁邊連廊有兩個人走過來,厲蘭妡連忙躲到柱子後面。原來是早上過來請脈的趙太醫和郭太醫,兩人一直在偏殿商量開方子,這會子才回去。

但聽趙太醫道:“我瞧著太皇太后今日的氣色好多了,興許慢慢養著,過些時日就能好轉。”

郭太醫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麼,太皇太后的內裡早就虛透了,全靠一點補藥吊著,今日看著好,不過是迴光返照,想來總是這兩日的事。”

趙太醫一驚,“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連院判大人也是這個意思,他倒是叮囑咱們什麼也不要說出口,安心治著就是了,但也得私下預備著,萬一真有個什麼,咱們不至於手足無措……”

他們一路絮絮低語著離去,厲蘭妡則從柱後閃身出來,她的面色已經變得凝重。原來太皇太后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世,才急急忙忙地交代遺言,趁還能說得出話的時候。

這一剎那,她連悲痛都不覺得,只想盡力做點什麼。她陡然想起曾經雨夜時與太皇太后的對話,太皇太后最大的心結就是那個被迫奪來的兒子吧!先帝已逝,只能到地府裡去說,可他的妻子還活著……

太皇太后病了這些日子,兒媳婦也沒來探望,只稱自己抱恙在身,恐怕過了病氣給太皇太后,因此不敢出門。厲蘭妡心底卻很清楚,太后無非不想搭理這個生病的婆婆,再則,知道自己時常往繡春館去,避免碰面。

厲蘭妡知道太后不喜歡自己,也不怎麼喜歡這位婆婆,但這一回可由不得她喜不喜歡,厲蘭妡決意將這尊神請出去。

太后為了眼不見心不煩,一個月前就搬到從前的興陶館去了,只說那裡清幽,方便靜養。厲蘭妡一路小跑來到興陶館,只見兩扇硃紅色的大門緊緊閉著,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可以聽見的只有清脆的鳥鳴。

厲蘭妡氣喘吁吁地上去叩門,很久沒有人應,她還是不放棄,堅持不懈地在上面重重敲打。

裡面的人終於忍受不住,大門揭開一條縫,伏姑姑從裡頭伸出半張冷冰冰的臉:“誰在外頭?”

“是我,煩請姑姑通傳一聲,我有要事求見太后娘娘。”厲蘭妡急急道,一邊用手扳著門縫,生怕她再度合上。

伏姑姑彷彿這時才瞧見她,冷笑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濟元師父,可惜咱們宮裡今兒沒叫姑子講經,師父怕是跑錯地兒了!”

她重重將門板一闔,毫不介意厲蘭妡的手指會被夾斷,厲蘭妡忍著疼,使勁抵住,好在她以前是做粗活的,力氣還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