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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殿門,她便看到蘭嫵和蕭恕在樹下密語。少女的臉上帶著點點紅暈,目光卻如明星一般,蕭恕的眸子則無比清澈,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夾雜了少年的剛健與成年人的硬朗,端得是好人物。

厲蘭妡樂於見到這樣的場景,她很欣慰地發現蘭嫵也是有些手段的,這麼快就與蕭恕搭上話。蕭恕即便不對她一見鍾情,見了她至少不討厭,有了這一點,成功的機會已大大增加了。

☆、66

在他們談話的間隙, 厲蘭妡方喚道:“蘭嫵,咱們該回去了。”

蘭嫵此時才發覺她的存在,一驚之下,臉上的紅色更加深了,忙邁著急促的細步過來, 牽著厲蘭妡的衣袖道:“娘娘,咱們走罷。”

那樹下的少年人好整以暇地向她一抱拳, “見過厲昭儀。”

厲蘭妡也回了一禮,“睿王殿下安好。”方領著蘭嫵離去, 她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著, 只覺蕭恕的目光仍在追逐她們的腳步, 他看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蘭嫵的眼中彷彿仍倒映著蕭恕的影子,連視力都下降了, 一路上險些跌了好幾跤。多虧厲蘭妡好心在旁邊照看, 她才沒有因愛情失去生命。

回到臨湖水榭,厲蘭妡卻發現院中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原來是韋令婉端端正正地跪在庭院中央,也不顧腳下瓦石林立, 兀自挺直脊背, 巍然不動。

厲蘭妡未語先含笑, “喲, 什麼風把韋更衣吹來了,當真是稀客!”

韋令婉一改先前浮躁之風,竟不聞不問, 視她的挑釁如無物。

擁翠在一旁搓著手,“韋主子直言自己得罪了娘娘,定要來此請罪,奴婢怎麼勸都不肯回。”

韋令婉的身子忽然軟下來,眼中有盈盈淚意,“嬪妾自知很不得娘娘喜歡,適才所言又惹娘娘不快,所以特來請罪。嬪妾不求娘娘能原諒嬪妾,只求娘娘不要自己氣傷了身子,那卻不值當了。”

這番話倒乖覺,但不知是何人教她說的。厲蘭妡略一思忖,便笑道:“妹妹何出此言呢?本宮與妹妹本就無甚深仇大恨,即便為著早年落水一事,我知道妹妹也是無心之過,還嫌陛下的處罰太重了,本擔心妹妹會因此而怨憎我,豈料妹妹還是一樣溫柔和氣,我反而放心多了。”

厲蘭妡注意到當提及昔年之事時,韋令婉眼中有兇光一閃而過,可見她絕非真心服軟。如今驟然改變言行,定是有所圖謀。

韋令婉流露出相知恨晚之情,“我若早知道姐姐這般,一早便來請求姐姐原宥了,卻蹉跎至今,浪費了許多時光。”她也乖覺,很快就姐姐妹妹的相稱起來,叫得無比親熱。

厲蘭妡拉她起身,“好在如今也還不晚,宮裡的日子長得很,咱們可以盡訴衷腸。”

兩人又聊了一會子,韋令婉方告辭離去,蘭嫵戒備地望著她的背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娘娘可得小心哪!”

“隨便她怎麼說,我根本不打算相信她,所以無須擔心。” 厲蘭妡挺著肚子昂然走進裡屋,彷彿一個身經百戰的將士。

小安子辦事從來叫她放心,很快就帶了成果回來,“奴才在當時行獵的地方仔細搜尋了一回,旁的都沒什麼,獨獨發現了這個。”他手裡握著一根堅硬的金絲,質地堅韌,光澤耀目,且與一根女子的長髮交纏在一起。

厲蘭妡不禁冷笑起來,“她果然做足了準備,難怪有膽子上馬,只是今日之事怕在她意料之外。”她想甄玉瑾本來的目的是想來一招美人救雄,好重新博得蕭越的憐惜和愛意——反正有金絲甲護體,她不會傷得太重。只是蕭池的橫空竄出打亂了她的計劃,甄玉瑾卻不知該感激還是該恨他了。

蘭嫵也聽出端倪,道:“看來那黑熊發性也並非沒有道理,甄貴妃如此設計,險些傷及陛下龍體,娘娘是否要告知陛下?”

厲蘭妡一揚手,“不可,咱們是深知甄貴妃的為人才如此推測,這證據落在旁人眼裡卻未必充分。”她沉思一回,“你設法將這樣發現傳到賈淑妃耳裡。”賈柔鸞知道了,那麼太后也會知道,即便不能打垮甄玉瑾,至少要令太后對其產生厭惡,從而摧毀她們的聯盟。

是夜蕭越來了她這裡歇息,臨睡的時候說起:“朕方才又去看過六弟,情況比最初已好了許多,母后仍在床邊守著,她這樣不眠不休,朕真是擔心。”

厲蘭妡柔聲勸道:“太后娘娘若真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肅親王醒過來豈不要難過吶,即便為了肅親王心裡舒坦,太后娘娘也會保重自身的,陛下且放心吧。”

蕭越把玩著她肩上一縷潤澤青絲,輕輕嘆道:“母后對六弟真是好,這麼多兒女裡面,只有對他最好。朕記得小時候六弟身子弱,常常生病,母后也是這樣整夜整夜地守著,卻只叫乳母領著朕和阿姌,朕每每想來,總覺得心有不甘,蘭妡,你說,朕是不是有點小心眼?”

在淺淡的燭光下,蕭越鴉青色的羽睫投下柔和的暗影,落在鼻端,落在唇畔,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彷彿年輕了十幾歲。

厲蘭妡以一種母親看孩子的微妙心理看著他俊俏的側臉,暗道他就是個小心眼,嘴裡卻說:“陛下怎麼這樣說呢?太后不止關心肅王,對和嘉公主與陛下也是一樣關心,她若不疼和嘉公主,如何能養成公主天真直率的脾性?她若不疼陛下,如何能將陛下扶上萬人之上的寶座?陛下不妨這樣想,太后娘娘之所以對您屢屢苛求,皆因她在以人君的質素要求您,而對肅王,她從未抱過這樣的期望。”

她為什麼會說這些話,厲蘭妡自己也不明白,也許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賢惠,表明自己不願他們母子兄弟離心;也許僅僅不願蕭越為此傷懷——此刻他看著真的很像個孩子。

也許太后的確更喜歡蕭池呢?厲蘭妡隱約記得在哪裡看過一個理論,給予的愛越多,愛意反而更深刻,皆因愛是付出,而非回報。太后或許正是這個道理。

不過仔細想來,蕭池好像也表露過類似的意思呀,他反而埋怨蕭越從小樣樣都好,自己怎麼也比不過。

看來人人都是不知足的。

厲蘭妡忽然生出一點隱憂,她的孩子也不少,等他們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思想,她真能保證一碗水端平、不偏私任何一人嗎?倘若她不能做到,她的孩子們將來會不會怨怪她呢?

她將這種想法表達給蕭越,蕭越卻笑起來,“這個你倒不用擔心,以後你疼誰少一點,朕便多疼那人一點,保證兩方平衡就是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她未必會伴著他們長大呀!她要自由,就註定得脫離他們,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哪怕他們都是些可愛的孩子。

厲蘭妡伏在蕭越膝蓋上靜靜出神,滿頭青絲直直披下,如同細密綿柔的瀑布,連線著江河湖海,奔流不息,從生命的這頭流到那頭去。

蕭恕對這位異母兄長真是親厚,幾乎日日都要來行宮探望。而蘭嫵的自由時間也多了許多,厲蘭妡經常派給她一些外出的活計,好使她有時間在外邊閒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