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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陽宮裡還關著一個女人,如果她猜得不錯,蕭池只有對她是不同的。甄玉瑾是一條離了水的魚,雖然活力不足,還沒有死透,而蕭池的情意非但救不了她,也許還會成為燒死她的最後一把火——端看這火把握在誰的手中。

☆、

有了前段日子協理六宮的經驗,厲蘭妡這個貴妃當得得心應手,而賈柔鸞也沒有閒到找她的麻煩,因此兩人聯手,將宮務治理得井井有條,反比甄玉瑾在位時平靜了十分。

唯一的不足在於蕭池,不知何故,這名浪子近來對她越發注意,一見到他那副涎皮賴臉的模樣,厲蘭妡就心煩,礙於他是個王爺,還得努力敷衍著,同時盡力避免誤會。

這日午後,厲蘭妡領著寥寥幾名侍從經過秋宸殿門口,就看到蕭池迎面過來——太后年紀大了,身子常常病痛,這不,蕭池為表孝心,索性賴著不走了。他在宮中有自己的住所,靠近御湖的聽雨閣是他的別墅,那裡往慈頤宮也方便。

厲蘭妡眯起眼睛,“肅親王又去為太后侍疾麼?”

“是。”蕭池微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秋宸殿正對著御湖,湖邊原種著一排稀疏的柳樹,碧青的柳絲迎風招展,縷縷浮動。

蕭池伸臂折下一段柳枝,輕輕遞過,“小王此番進宮未帶佳禮,謹以此物贈予貴妃。”

厲蘭妡長眉斜斜一挑,“王爺不是已經送過賀禮了麼?”她還記得那幅附庸風雅的畫,比起這樣不切實際的禮物,她覺得金銀財寶更為實惠——她到底是個俗人。

蕭池看出她的不平,不禁樂道:“貴妃已看過那幅蘭石圖麼?作得不好,是小王獻醜了。”

“但這柳枝也未見得稀奇。”厲蘭妡看向他手中之物。

蕭池總有自己的一套絕妙說辭,“柳諧音留,小王希望貴妃留住青春美色,留住皇兄的寵愛,留住一切值得留戀的東西。”他微微躬身,恭敬地執著柳枝,如同握著一件珍寶,眼睛卻悄悄向上覷著。

他在偷看厲蘭妡。平心而言,厲蘭妡的確比從前好看得多,她的容貌從不是令人驚豔的那種,看久了才覺得出眾。從前做宮女的時候,她不過是個略有姿色的小丫頭,雖然滿腹機心,吸引人的卻非她的美色;隨著她地位漸長,生育的次數漸多,反而褪去少女的稚氣,漸漸修煉出成熟風韻。她的魅力來自於後天的陶冶,而非先天所生所長,但這種魅力反而更加牢固。

厲蘭妡靜靜地看著他,忽而嫣然一笑,她這一笑頗具有誘惑性,“多謝王爺。”她珍而珍之地將那株柳枝藏入懷中,彷彿那是世上無可比擬的珍寶。

蕭池似有些神魂顛倒,目光膠著在她臉上,良久,他覺出自己失態,輕輕咳了一聲,“小王告辭。”臨走仍偷瞄了她一眼。

等他去遠,蘭嫵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吐沫,“肅親王真是越長越昏聵了,不打量自己是誰,也敢覬覦娘娘!”

“不許胡說。”厲蘭妡微笑道。

“難道不是麼?奴婢從前總覺得肅親王對甄婕妤似有異心,如今瞧來,他對娘娘的心思似乎還要勝過甄婕妤呢……”蘭嫵嚕嚕囌囌地說。

“是麼?”厲蘭妡側首,“小安子,你來告訴她。”

那臉色蒼白的小太監自身後閃出來,眉眼低垂,“奴才奉娘娘之命,暗中留意墨陽宮的動靜,迄今已有所收穫。甄婕妤處境艱難,一飲一食皆受制於人,十分窘迫,幸得有人暗中接濟,才得以安生度日,據奴才查實,正是肅親王遣人照應。”

“那甄婕妤又有何反應?”厲蘭妡的笑如春風拂過。

“甄婕妤倒是瞧不出什麼,不過常閉鎖在屋中寫字,落後又毀,舉動著實詭異。”他自腰間取出半張殘損的紙片,邊緣還是焦黑的遺蹟,細細辨去,依稀可看出是一個“池”字。

厲蘭妡轉頭看著蘭嫵,“現在你明白了麼?”

“還有一樁,”蘭嫵吃吃道:“娘娘明知肅親王生性不羈,為何還收下他的柳枝,是否也受了他的迷惑?”

厲蘭妡詭秘地一笑,“不是他迷惑我,而是我迷惑他。”她將那段柳枝遞給蘭嫵,“回去插在瓶中罷。”

人在落魄的時候心志會格外軟弱,甄玉瑾哪怕平日裡對蕭池無可無不可,如今這樣潦倒,真正關心她、守護她的人卻只有蕭池一個,難保她不動心。而蕭池固然鍾愛甄玉瑾,可他的天性註定了他的目光不會停駐於一人——遲早他會毀在自己的天性上。

厲蘭妡似乎忘卻了從前與蕭池之間的不快,忘卻了從前兩人的暗中較勁,當蕭池竭力釋放自己的魅力時,她似乎有點被打動了,看著他時,眼裡幾乎可以稱得上含情脈脈,於是蕭池愈發欣喜若狂。

厲蘭妡終於等來了機會,她握著手裡那張小小的字條,不禁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將在一旁安靜繡花的蘭嫵也驚動了。她湊近看時,只見上面寫道:“今夜子時,湖心亭中,不見不散。”落款是蕭池。不得不說,蕭池的一筆字寫得極有風格,別人想學也學不來。

這句話的意思十分明瞭。蘭嫵不禁勃然大怒,“肅親王好大的膽子,竟敢書其大逆不道之語!”她擔憂地看著厲蘭妡,“娘娘不會真去吧?”

“本宮事情繁忙,自然無暇出去,但若沒人赴會,豈不叫肅親王苦等,也太無趣了些。”厲蘭妡並不生氣,反盈盈含笑道:“把這封小信送到墨陽宮去罷,記著,要悄悄兒的。”

蕭池為了甄玉瑾的安危,當然不捨得和她見面,可是對著厲蘭妡他就少了顧慮。這個沒有心肝的男人,以為自己當真會上他的當麼?厲蘭妡唇邊銜著一縷冷笑,且看誰才是俎上魚肉,當然,蕭池是不會寂寞的,他那心愛的女人會上去陪他——陪他走上絕路。

夜漸漸深了,湖上一片安靜,連蛙鳥都偃旗息鼓,只有臨湖的一間小屋裡傳來衣衫的窸窣聲。

那個名叫小靈子的太監正在為主子整理衣冠——蕭池戴著束髮的玉冠,身穿月白的長衣,配上他那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真如謫仙一般。

這謫仙同時有著帶笑的眼睛,含情的嘴角,雖然減少了幾分仙氣,卻因此更讓人生出貼近的,他的氣質與容貌原是相輔相成的。

蕭池看著鏡中自己的容顏,心裡膨脹起鼓漲的希望,他要憑藉這張臉,去征服一個從前卑微、如今卻躋身顯貴的女人,他有這樣的自信。都說女人的夢想是征服男人,男子何嘗不是相對應的,但看對方有沒有徵服的價值。

他清楚厲蘭妡的狡猾與心機,卻更相信自己的實力,無論如何,厲蘭妡從前怎麼設計他的,他依舊曆歷在目,唯有叫她心甘情願地對自己拜倒,他才能消去這口怨氣,拾回他多年的自負和驕傲——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失手過,這次也不會例外。

蕭池正在這裡躊躇滿志地懷想,忽見聽雨閣的小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青衣宮女垂著頭嫋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