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算得一清二楚。
這女人!
孫茂打了個酒嗝,憶起自己連那唯一的一袋錢已輸光了——他得了自由,顧不得為走了的老婆傷懷,先去賭場裡快活了一陣,在那之後就真正一窮二白了。
唯一剩下的幾枚銅子,換了這一罐燒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
孫秀才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起來。
他真是後悔,為何早沒看出那姓石的有變心之跡象呢,若他早早發現,一定不會這麼容易放她離開,那才是一個活動的金庫啊……
現在這金庫已經不屬於他了,說不定很快就會入另一個男子的私囊。
孫秀才恨恨地想。
都怪那姓趙的丫頭,若非她想法子治好了石氏的臉,娘子怎會離他而去?
沒錯,說不定和離一事,也是那妖女挑唆的。
孫秀才猛然抬起頭來,看向左面。
正是那妖女的醫館,青黑的簾幕在夜風中飄飄蕩蕩,如同魔物的洞府。
就是這個女人,害得他家破人亡,以後不知道還會害多少人。他要為民除害,毀了這妖物,燒了這魔窟!
孫秀才慢慢爬起來,晃晃悠悠朝門口走去,裡頭悄無聲息,她們一定都熟睡著,正是下手的好機會。
孫秀才握緊了手中的酒罈子,瞧瞧,連老天爺也在指引他,引他來到這裡。
他摸出身上的火摺子。
美人
火苗騰地一下躥起來,只需將火摺子輕輕一倒,眼前的一切就將化為灰燼。
孫秀才卻遲遲未有動作,鼻尖還在冒汗。
奇怪,明明一切如常,為何他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呢?
就在他鼓足勇氣準備動手時,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響起,女子身形從簾幕後悄然出現:“孫相公怎麼三更半夜來到這裡,是想生火取暖嗎?”
正是下午攙石氏出來的那個丫頭。
其時雖已至秋,暑氣未盡。孫秀才覺得鼻樑上的汗越發洶湧了。
半夏的臉猛然拉下來,橫目說道:“怪道小姐說你心術不正,恐有報復之心,特意命我在這裡守著,果然不出所料!”
一個小丫鬟,發現了又如何,只要在她叫嚷出聲前將她打暈,照樣阻止不了自己的計劃。
孫秀才惡念陡生,忽然愣住了。
等等,她說是自家小姐料中的,那姓趙的明明未見過自己,怎能猜想得如此精確?
難道真是個妖怪?
孫秀才感到幾分恐懼。
正出神間,布簾又被掀開,卻是一個陌生的婢女攙著一位步履雍容的小姐出來。那女子大約才起身,衣衫鬆鬆披在身上,烏髮如雲散散垂肩,膚光勝雪,秀目櫻唇,端然如畫中人。
好、好美。
孫秀才的喉頭不自覺咕嚥了一下。
女子慢慢挪動步子,款款向他行來,在孫秀才面前停住,居然嫣然一笑。
孫秀才覺呼吸都彷彿困難。
女子輕抬皓腕,纖指在他胸前輕輕一撥,便聽到東西砰然落地的聲響。
孫秀才先未發覺,直到一陣刺痛傳來,他才知道自己身上起了火——那罐燒酒盡數潑在他衣上,很快便被火摺子引燃。
孫秀才從迷惘中驚醒,那美人已退出一丈之地。
該死,這個妖女!
孫秀才咬一咬牙,立刻在地上滾了幾滾,奈何火勢甚劇,一時竟撲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