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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頁

“二嫂,”三夫人殷殷拉住她的衣袖,“所謂居安思危,咱們不能等太子的心意變了,再去為阿瑤著急,得想個法子幫她籠絡住太子才好。”

老三家的也太愛管閒事了,陳氏勉強壓住胸中的不滿,“依你看該如何?”

三夫人靠近一步,眼睛亮晶晶的,“二嫂,為今之計,與其等太子移情別戀,不如由阿瑤出面,親自給太子介紹一個可心的人兒,如此,既可保住太子殿下的寵愛,也能彰顯自身的賢惠得體。”

想不到她打的這個鬼主意,陳氏不露聲色說道:“這麼說,你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不瞞二嫂,確是如此。你想,既要分寵,還得是不會和自己爭權奪利的,那自然是自家人最為妥當。”三夫人蠍蠍螫螫說道,“你瞧著我那兩個女兒怎樣?”

看著她這副忸怩醜態,陳氏陡然覺得一陣噁心,她冷笑一聲,“你那兩個丫頭今年才十三呢。”

話既已說破,三夫人索性坦然起來,“小是小了點,可是琳兒生得花容月貌,才學也不差,和京城那些美人比起來毫不遜色,再說,或許太子殿下就喜歡這樣嫩的呢。”

她這樣直白的粗俗,倒叫陳氏不知道說什麼好,正要反駁幾句,忽然一陣反胃,扶著旁邊一棵梧桐樹便嘔吐起來。

前方的張德保聽到聲響,忙迴轉身來,撫著陳氏的背,給她順氣,一邊笑吟吟地衝三夫人道:“夫人好志氣,可惜太子殿下不喜歡這樣的毛丫頭,您還是自己留著,另覓良配吧。”

敢情方才一番話全被這內監聽去了。

這奴才好尖的耳朵,關鍵他聽到了還不做聲,一直從頭聽到尾,現在才過來,當真是狡猾!

三夫人臉上通紅,囁喏說不出話來。

又聽張德保說道:“至於夫人的一番憂慮,實在不必,太子殿下對傅良娣,那可謂情意深厚,絕無輕易變更的道理。夫人您其實擔心錯了人,您應該擔心的,是您家兩位姑娘的教養問題——若學得像您這般粗俗,那才真要愁壞人囉!”

三夫人被他一頓排揎,臉上紅得要滴出血來,又不敢和張德保頂撞——畢竟此人是貼身服侍太子的,誰知道他會些什麼陰謀詭計。

她只好垂了頭,噤若寒蟬。

張德保看了她一眼,臉上依舊是一副笑模樣——開玩笑,宮裡的陰謀暗算比這多著呢,她一個大宅門裡出來的淺薄婦人,想鬥過他這位飽經風霜的宮廷內侍,那是不可能的。

他遞過一塊手巾把子,令陳氏拭去唇邊的汙漬,柔聲勸道:“夫人消消火,別為那些不懂事的人生氣。”

太子對傅良娣有多真心實意,張德保比誰都看得清楚,就為了這個,他也絕不能讓傅良娣的母親受半分委屈——他能在宮中混得如魚得水,憑的不就是這份識人的本事麼?

陳氏吸了口新鮮空氣,覺得舒服了些,她短促地一笑,“多謝公公,我已經好多了。”遂任由張德保攙著她的胳膊,依舊往前行去。

兩人都刻意冷落了三夫人。

三夫人有些不平,欲待置氣,又沒有置氣的本錢——皇宮這樣大,她根本不認識路,少不得蔫頭巴腦地跟在後邊。

傅大夫人的到來打破了僵局。

三夫人抓著她問道:“大嫂,傅良娣跟你說了些什麼?有沒有難為你?”企圖緩解自身的尷尬。

她潛意識裡希望傅瑤把大夫人臭罵一頓,這樣她會舒服許多。

孰料傅大夫人的忍功卻是一流,她絕不暴露自己內心的隱秘,甚至還笑了一笑,“怎會?阿瑤與我很好,就是擔心老太太身子,才找我問了些府裡情況。”

她說的話,三夫人一個字都不相信——那位侄女兒才不是這樣善解人意的人。但既然大夫人一定不肯說,她也不便逼問。

大夫人面上雲淡風輕,心中著實翻起了驚濤駭浪:傅瑤那番話令她心驚,亦且焦慮不已,巴不得快點將傅珍從程家叫回來,也好問個究竟。

孰料傅珍卻自己回來了。原來她也聽說太子宣傅氏親眷入宮探視,有心打聽一下傅瑤的情況——最好傅瑤過得不快活,或者表面從容內心苦楚,如此她才能放心。因此打著看望祖母的旗號歸寧。

誰知不待她表明來意,傅大夫人就將她帶到自己房中,還將丫頭們都趕出去,目光兇狠的盯著她,“你在外頭編排你六妹妹什麼流言,惹得人盡皆知?”

傅珍摸不著頭腦,陪笑道:“母親此話何意,我怎麼聽不明白。”

“你還裝蒜!”大夫人冷聲說道,“你知不知道傅良娣把我叫去,狠狠指責了一頓,說我教女無方,讓你在外頭敗壞她的名聲。”

傅珍恍然大悟,“哦,是說秦爽那事?”

她嘟噥道:“我也沒撒謊呀,本來就是她不安分,我說錯了不成?”

大夫人劈頭將一把摺扇摔下來,厲聲道:“我怎麼生了你這個蠢貨?你以為你是在害她,殊不知是把整個傅家放在火上煎烤!若傅瑤被太子厭棄,傅家也會跟著失勢,多少雙眼睛盯著,巴不得置咱們傅家於死地,你還在這裡生亂,真是愚不可及!”

傅珍的額頭被扇柄擊中,立刻青紫了一塊,她捂著額角,嗚咽跪倒在地,“我哪管得了許多,我就是想讓她受點教訓而已。誰讓她總是趾高氣揚的,自從進了東宮,從此再不把人放在眼裡……”

大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能進宮也是她的本事,誰讓你自己運氣不好。至少她可沒蠢到像你這樣,一門心思給自己的孃家招禍。”

她冷笑一聲,“是了,我倒忘了,你如今已是程家的人,自然管不上傅家的死活。”

她高高揚起下巴,聲音反而平靜下來,“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是不必再管傅家的閒事了。”

傅珍最清楚母親的性子。大夫人不容易發火,就算發火,撒個嬌兒也很容易結束,可如今這樣平平淡淡道來,卻正說明她內心的憤怒到了何種地步。

傅珍牽著她的裙角,膽怯地叫道:“娘……”

好像小時候,每每因為頑劣觸怒了母親,只要她肯服軟,大夫人一定會原諒她——因她是她女兒。

但這回卻不是撒嬌就能解決的事情。

大夫人微微俯身,撫摸女兒的臉頰,溫柔說道:“珍兒,你是我最小的女兒,所以母親總是多疼你些。即便你屢屢闖禍,母親也都為你收拾乾淨,可是這回——”

她猛地一甩手,“母親實在幫不了你了。為了你不再連累傅氏,以後你就安安分分待在程家,不必再回來了。”

什麼叫不必回來?

傅珍愣愣地看著她。

不,不是不必回來,是壓根不許她回來。大夫人是要捨棄她這個女兒!

這怎麼可以?一個沒有孃家仰仗的女兒,即便在外頭受盡欺凌,也不會有人管她的閒事;何況,此言一出,人人都知道她被傅氏冷落,哪怕是程家,也會因此瞧不起她,她還怎麼在程家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