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完後就該送入洞房,喜床按照本地的撒帳風俗, 早已在上頭鋪上了各色乾果子,坐上去便覺硌得慌,一對新人卻俱是安安穩穩坐著——赫連清大約是真心歡喜, 所以忍著不動,努力保持文靜的姿態;傅湛則始終木著一張臉。
年近四旬、經驗十足的喜娘不禁有些慌張,她參加了數百場婚儀,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 一個剛得狀元的新郎官,一個從北蕃來的異族新娘子,怎麼看怎麼怪異。而且,似乎也沒幾個人感到高興。
喜娘清了清喉嚨, 用力扯著嘴角露出笑容, “新郎官該掀蓋頭啦,也讓咱們見見,新娘子是何等絕色人物。”
說罷,將旁邊的喜秤遞給傅湛。
傅湛似乎一時沒會過意,竟坐著不動, 喜娘不得已,只好悄悄磕了磕他的胳膊肘——落在眾人眼裡,不免又是幾分尷尬。
傅湛伸手接過,輕輕將那塊紅布揭起,燭光下映出新娘子精心修飾的容顏:輪廓似乎偏硬朗了些。
未見過新娘子的人不免有幾分失望:這公主彷彿有點男相,眉毛那麼濃,還高高揚起,一看就是殺氣騰騰的個性。雖說不難看,可也稱不上極美。
或許在北蕃,這已是頂級的姿色了吧!眾人在心底比較了一番,覺得還是本地的女子好,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按照慣例,洞房之前還該請人來鬧一鬧,增加情趣。在場的也有幾個年輕的子侄輩,與傅湛交好的親朋故交,可個個都瑟縮不敢上前——都聽說過這位北蕃公主的大名,一個不慎惹惱了她,誰擔得起責任?赫連清可以任意動手,他們可沒膽子打公主呀!
因此一個個都秉持明哲保身的原則,對一雙新人退避三舍。
陳氏見了這般,心下煩惱更為增加,她疲倦轉身,“都散了吧,讓湛兒和公主好好休息。”
眾人巴不得這一聲,假意恭賀後,便如鳥獸般散去。
陳氏出得門來,傅三夫人假意朝她笑道:“二嫂真是好福氣,湛哥兒尚得公主,這是何等的榮耀!”
眼中卻一片幸災樂禍之意。她親眼見識過赫連清的惡劣性子,有這個兒媳添堵,二房裡不被她攪得家反宅亂才怪呢。
“這樣的福氣給你要不要?”陳氏一反平日的溫和,冷著臉說道。
傅三夫人呆了一呆,旋即笑道:“喲!二嫂這叫什麼話,這樣的福氣哪裡是人人都能有的。”
“是了,我倒忘了,你沒兒子,自然也沒這福氣。”陳氏望了她一眼,快步轉身離去。
三夫人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憤怒伴隨著驚訝,漸漸燒旺起來:這還是那個溫厚寡言的陳氏嗎?說話如此鋒利歹毒,還說她沒兒子,陳氏自己又生的什麼東西,淨會給家裡添堵罷了!
三夫人咬牙切齒,在原地生了半天氣,因無人搭理,只好悻悻地走開去,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著:果然是做婆婆的人了,連脾氣也變得刻薄起來。
新房裡的氣氛一片沉鬱。
赫連清乖乖的坐了半晌,盼著身邊人有進一步的動作——她雖然長在草原,天生心性疏朗,但並非無知無識長大,對於男女之事,也稍稍懂得一些。出嫁之前,趙皇后還特意派了貼身嬤嬤來教導,赫連清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也知曉了個大概。
如果傅湛上來解她的衣裳,她需假做羞怯推拒一番,傅湛越發猴急,她不得已而依從,如此順水推舟成就好事——這是嬤嬤指點她的步驟。
照赫連清本身的想法,乾脆連假裝害羞的這一步都可以省去。然而嬤嬤告訴她,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女人若是太容易得到,丈夫就不會珍惜她了。赫連清原本對這些說辭不以為然,轉念一想,到底是老人們的經驗,或許真有點用處,遂還是決定照做。
可傅湛卻遲遲不肯動手。
赫連清偷偷往旁邊瞟了一眼,見傅湛靜靜坐著,若說是睡著,眼睛可還睜著。
大約是害臊吧,她這樣想,只好由自己主動。反正她也不怕主動。
赫連清咬了咬唇,半個身子偎過去,手伸到傅湛胸口,便要為他寬衣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