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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頁

昌平滔滔不絕的說了半日,這才記起自己把傅瑤晾在一邊,忙抽開身介紹,“大姐姐,這位是太子宮的傅姐姐……”

大公主昌寧用一隻手攔在她嘴前,微微一笑:“昌平,不用你多費事,我認得傅良娣。”

昌平楞了一下,分辯道:“大姐姐,她已是太子妃了……”

她自己因為傅姐姐叫順了口,懶得改稱嫂嫂,可大公主這聲傅良娣,聽得卻極為不禮貌。

昌寧壓根不讓她說完,徑自揚了揚唇,“昌平,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跟傅良娣談談。”

昌平滿心的疑惑,看著這局面頗為不解,直到傅瑤也朝她微笑:“公主,你出來久了,恐怕昭儀娘娘正差人尋你。”

她這才意識到大人有大人的話題——而眼前的兩位顯然都未將她視作大人,昌平於是扁著嘴憤憤離去。

難眠

傅瑤一眼看出這位大姑子來意不善:明明成德帝已經下了明旨, 人人都知道她是準太子妃了, 昌寧還揪著良娣二字不放, 不是故意找茬是什麼?

她儘可能和善笑道:“公主有什麼話同我說?”

昌寧踏足一步, 目光直視著她, “我也不同你廢話, 你這樣的家世,根本不配做太子妃。”

傅瑤覺得很好笑, 昌寧這樣的做派,倒叫她想起從前的郭賢妃——當然郭賢妃現在深居簡出,跟影子沒兩樣。

她一點也沒生氣, 好整以暇說道:“配不配不是由公主您說了算的,陛下和太子已經決定的事,您一個公主又能置喙什麼?”

不是她存心激怒, 只是她如今已於從前不同, 不用刻意再忍了——她不再是身份卑下的妾室,而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即便是堂堂公主,也不該無緣無故踩上一腳。

昌寧冷笑說道:“你得意什麼?現在只是下了旨, 還未行冊封禮, 算不得禮成,連太子妃的金印都未到手,就敢這樣猖狂,你信不信我回了父皇,讓他撤了這道旨意?”

傅瑤毫無避忌地應其鋒芒, “我知道公主得陛下寵愛,但君無戲言,公主若自信能讓陛下收回成命,就儘管去說吧,我一定恭候。”

“你莫以為我不敢,”昌寧揚起長長的眉鋒,“宮裡講究的是門當戶對,你一個七品小官之女,成為東宮良娣已經份屬高攀,如今還想登上太子妃之位,委實不知天高地厚。”

女人的嫉妒心呵!

傅瑤總算看出這位公主為什麼不平,她想了想問道:“照公主此言,定要門當戶對才算妥帖嗎?”

昌寧高傲的挺著脖子,“自然。”

“那公主當初為何嫁給禮部郎中陳宏呢?他可只是一個五品官哪,如何配得上高貴的公主?”傅瑤盈盈望著她,故作恍然說道:“哦,我倒忘了,當初北蕃大王子曾來提親,卻遭公主婉拒,可見公主並非講究門第之人啊!”

“你……”昌寧眉毛森豎,顯然傅瑤此話踩中了她的痛腳。

當初北蕃也是派使節前來,為大王子找尋和親人選,為了逃避這門親事,昌寧不得已才早早出嫁,一時也尋不到合適的,草草嫁給了禮部的陳郎中。陳宏為人憨厚誠篤,可是對昌寧而言無疑是下嫁,出嫁前她是成德帝最寵愛的公主,人人倍加尊崇,出嫁後卻只是一個五品官的夫人,不復昔日風光,這口氣叫她如何咽的下去?

她與元禎從小要好,見到弟弟要重蹈自己的覆轍,自然更加生氣。傅瑤說的雖是實話,卻大大的激怒了她。

昌寧向傅瑤怒目而視,傅瑤也挑釁般地回望著她。

昌寧登時大怒,衝上來便要扇她耳光。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元禎握住,元禎陰冷說道:“皇姐,你這是做什麼?”

昌寧的胳膊不上不下地抬在半空,好生尷尬,她羞惱交加,“太子,你來的正好,這個女人出言不遜,你該好好教訓她!”

元禎望了一眼,見傅瑤一臉坦然,說道:“皇姐,阿瑤是太子妃,又不是丫鬟婢女,怎能由你說打就打?再說,孤相信阿瑤不會說這樣的話。”

他鬆開手,補充了一句,“即便真是如此,也一定是旁人挑釁在先。”

昌寧的肺險些氣炸,她揉了揉痠痛的手腕,不無怨意說道:“太子,你怎麼偏幫她說話?你瞧瞧她一臉狐媚相,這樣的人怎做得太子妃?”

她這話說的毫不臉紅,傅瑤暗暗詫異:論起狐媚,這位大公主可比自己裝扮得妖媚多了,她怎麼一點都不自知呢?

大約也正是底氣不足,所以用濃妝來加強威勢吧——儘管這看上去使昌寧老了十歲。

元禎無奈勸道:“皇姐,孤要娶的是太子妃,不是一樣武器,一件飾品,家世再高,自己不喜歡又有何用?”

“你也就會說這些沒出息的話!”昌寧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元祈連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你,那孟扶男憑什麼嫁給他,也是你自己不去爭取,才讓別人佔了先機!”

“算了,我也懶得管你了,娶了這個太子妃,你等著以後倒黴去吧!”昌寧望了他倆一眼,恨恨的轉身離去。

元禎走到傅瑤身前,蹙眉問道:“她沒難為你吧?”

傅瑤撲哧一笑,眸中晶亮,“她也就是嘴上說說,還真敢打我不成?我初初見她發難模樣,還以為她是賢妃娘娘所出呢,也是奇了,周淑妃那樣嫻靜文雅的人兒,養出的女兒怎會是這般脾性?”

元禎一壁攙起她的胳膊,一壁嘆道:“我和她一起長大,在宮裡格外親厚些,元祈就與她不怎麼要好。大約也因為這個緣故,大姐在我身上格外用心,從前連功課都要查問。她以前也不是這樣性子,如今不知怎的越發乖僻了,若說是婚姻不諧,那陳宏也沒哪裡對不起她,不知道她成日家為什麼生氣。”

傅瑤覷了他一眼,這他就不懂了,女人只能高嫁,一旦下嫁,就跟身價暴跌似的。何況像公主這種心高氣傲的物種,更難接受理想與現實的落差。

癲狂的人容易做出癲狂的事,她憂心忡忡問道:“大公主說要去向陛下請命,要求他收回旨意,她不會真去吧?”

元禎嗤了一聲,“你信她的?即便她真去了,父皇也不會聽她,放心吧。”

那日之後,周淑妃拖著病軀親自前來致歉,為女兒的魯莽之舉獻上賠禮。

傅瑤忙命請坐,同時寬宏大量的說不要緊——她本來也沒法子計較,別人到底是公主呢。

周淑妃病中身形消瘦,神情鬱郁,“昌寧本來不是這性子,要不是那年為了應付北蕃求親,潦草將其嫁給陳宏,也不至於如此。”

傅瑤自然勸道:“娘娘不也是為她好麼?與其去北蕃那種荒蕪之地,從此音信全無,好不如嫁在近處,時時刻刻都能相見的好。何況我聽說那陳宏為人可堪依靠,縱然官職低了些,也好過嫁給浮浪子弟耽擱終身。”

周淑妃勉強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總而言之,做公主也不算什麼美事。外人看著風光,卻不知身在皇家,本身就比旁人多一層重擔,又有幾個能真正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