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傢伙完全就是一個就會撒嬌耍賴的小屁孩，還是一個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女授受不親的小屁孩，一開始看著還有點兒機靈可愛的感覺，怎麼的煩起來能這麼能吵吵呢？

賀蘭卿喜靜，故而熱鬧的上元節都只是駕船偏居一隅，現在被吵得腦仁兒疼，頭上的青筋都起來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賀蘭卿現在排除了眼前小孩的嫌疑。

賀蘭卿渾身冷氣，用眼神詮釋著“不撒手就剁手”，眼睛危險地眯起來，低聲威脅道，“鬆手——”

舒芙佳是那種看得懂臉色的熊麼？她要是看得懂臉色就不叫舒芙佳了，她猛地搖頭，抱著他的大腿死都不鬆手，因為舒芙佳很清楚一般她看得話本里面撒手的都死了，所以她死都不會撒手，死也要死在帥哥身上，於是他繼續哇哇大哭，吵得整個破舊的小船都抖來抖去，吵得賀蘭卿現在就想手起刀落了結了腿上大哭的扎著倆啾啾的小屁孩。

賀蘭卿深呼吸一口氣，剛剛想要伸出手把他腿上的掛件解開，舒芙佳一個沒站穩，一個屁股墩兒就摔地上了，賀蘭卿手還停在半空中，然後賀蘭卿就看到，舒芙佳……吐血了？？

天知道他真的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這個不知道哪裡跑來的小屁孩，這是碰瓷吧？這一定是碰瓷吧？

舒芙佳自己也蒙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發現流血了，她沉思了片刻，在“是不是他的內力震開了我我其實受了內傷”和“難道魷魚鴿鴿給她下毒了”當中反覆徘徊，最後只得出了一個結果——

她現在按照劇本應該要倒了！

賀蘭卿就看到那小姑娘坐在地上琢磨了良久，最後才特別遲鈍地眼一閉腿一蹬，直挺挺地倒在地，活像他上次陣前癲癇的老將軍，然後小姑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呻、吟道，“你……你好狠的……”

舒芙佳話音還沒落下，就看到了地上的牙，舒芙佳如遭雷劈，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吐血不是因為受到了什麼嚴重的內傷，只是因為就在剛剛，她……她的門牙掉了！！！

正在換牙期的舒芙佳的門牙早就有了鬆動的跡象，早上吃餅都不太利索，萬萬沒有想到剛剛那一個屁股墩，圓滾滾的屁股沒事，牙掉了。

沒有門牙=沒有美貌=沒有飯吃，這是被內力轟到熊命嗚呼對舒芙佳來說還要殘忍的事情。

舒芙佳都懵了，捂著缺了的門牙，一陣陣心痛逐漸湧上心頭，像她這種靠臉吃飯的小孩，而且她還是武力值很高的那種食鐵獸，要是沒有門牙說話漏風豈不是很不威風？不光不威風，還威嚴掃地，會被人嘲笑一輩子抬不起熊頭。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這個傢伙——還什麼羅密歐，這簡直是洪世賢！渣男！虧她還把自己心愛的鍋給了他！他對得起那一口全盛京最大的花燈麼？！

舒芙佳悲從中來，大大的眼睛裡面瞬間湧滿眼淚，賀蘭卿瞬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剛剛想要後退，果然，舒芙佳蹭蹭蹭爬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然後爆發出來了比剛剛還要巨大的哭聲，還伴隨著兩根小短腿瞎撲騰的標準死小孩耍賴姿勢，“你賠我的牙！！嗚嗚嗚我的牙啊啊啊！我的牙掉了嗚嗚嗚！”

所以吐血是因為——牙掉了？？

賀蘭卿扶額，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覺得這個死小孩是被人指使的，要是她是被指使的，幕後的人腦子裡面應該是發黴的豆漿，從現在看來，眼前的死小孩完全就是腦子不太好而已，她和其他的，幼稚低齡小屁孩沒有任何區別，當然了，也不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她主要就是特別煩！比普通死小孩還要煩一百倍！

既然沒有嫌疑賀蘭卿自然也不會把人留在她的船上，但是現在顯然不是賀蘭卿想不想放人的問題，現在是這個死小孩抱住他的腿不撒手，完全賴在他身上了，非要為她漏了風的門牙找個說法。

賀蘭卿記得這個小姑娘剛剛是從相府的船上掉下來，看著這副被寵得無法無天的樣子，應該是相府的小姐，賀蘭卿尋思這個時間段應該相府的人都去猜燈謎了，應該在岸上，應該發現這個死皮賴臉的小姑娘不見了，於是命令人把船靠岸，準備找個相府很快就能看到的地方把舒芙佳給丟了，希望快點兒擺脫這個□□煩。

但是因為牙掉了太悲憤的舒芙佳就是不撒手，賀蘭卿的行動遭到了嚴重的影響，他威脅人小孩不撒手就直接把她丟河裡了，結果舒芙佳盯著漏風的牙和核桃眼，抽抽噎噎地告訴賀蘭卿——

要把她丟下去，就連同他的秋褲把她一起丟下去，反正她沒有門牙了要臉也沒用，她一點也不介意扒了他褲子讓他和她丟人。

如果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的不是那麼厚臉皮的話，賀蘭卿可能還會對這個死小孩有那麼一丟丟的好感，現在他就只想手起刀落，把這死小孩給咔擦了：）

但是賀蘭卿是那種好欺負的人麼？恐怕整個大慶都沒有這麼天真的人（熊不算），他特別和藹地蹲下來，伸出手來，溫柔地摸摸舒芙佳的腦袋，嘴角勾起，笑眯眯道，“小姑娘，你知道麼？我褲子掉的時候，就是你的腿被打斷的時候。”

話音落下，不遠處就傳來了“小姐”“佳佳”的呼喚，剛剛還真的被嚇到了，但是還是想要放狠話的舒芙佳一看到宰相爹過來了，急忙撒手。

舒芙佳從他腿上滾下來，把小辮子給扯了，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嘴角留著血，一身溼漉漉一看就是從水裡面撈出來的樣子，眼角還有一滴將落不落的眼淚，看起來簡直是地裡黃的小白菜，賀蘭卿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傢伙要幹什麼，就看到了急急忙忙的宰相趕了過來。

宰相看到賀蘭卿，匆忙叫了一聲“世子”，然後就趕緊把舒芙佳給抱了起來，心疼地問道，“佳佳沒事吧？”

舒芙佳的眼淚承受不住滾滾落下，但是她還是堅強地搖搖頭，咬住唇，害怕地看了一眼那邊那個渾身散發著冷氣，人高馬大眼神銳利的燕王世子，然後抱住了宰相爹的脖子，小聲地抽泣。

無辜、弱小、又可憐。

舒宰相發現舒芙佳不見了之後就急忙帶著一府的家丁到處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還看到了一杯被欺負得可憐兮兮的舒芙佳，邊上還是看著就兇的燕王世子。

舒宰相本來就特別心疼舒芙佳這個從小沒有孃親的孩子，要不是身份特殊，現在也不會落到這個田地，他一開始只是為了妹妹的囑託才一直照顧佳佳的，但是這麼多年來，舒芙佳乖巧可愛讓他很是喜歡，已經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孩對待，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揪著疼了起來。

舒宰相強忍著怒氣，因為對面的人是燕王世子的身份才壓抑了怒火，“多謝世子把小女送回，只是小女年幼，縱然是有錯處，也不該如此被對待！”

賀蘭卿剛剛想要解釋一番，就看到宰相甩甩袖子，丟下一句“告辭！”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舒宰相抱著舒芙佳帶著一干家丁怒氣衝衝地走了，掉過頭的時候，趴在宰相爹的肩膀上的舒芙佳還特別雞賊地吐了吐舌頭，朝賀蘭卿略略略。

賀蘭卿：……

：）

死小孩，你攤上大事了。

燕王世子長相俊美，但是心腸並不和這外表一樣，反倒是心思九道八彎，算計良多，但凡招惹上他的，總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賀蘭卿彈了彈衣袖，表面淡定十分，內心已經陰暗地把舒芙佳掐死一萬遍了。

他的潔白的衣襬已經全被死小孩的眼淚給打溼了，還印上了死小孩的手指印，這是喜潔到成為一種怪癖地步的賀蘭卿能夠忍受的麼？天知道他因為衣服沾了灰都會回府換衣服的人，世界上他唯一不嫌棄的就是別人的血——那僅僅是戰場上無瑕顧及那麼多，畢竟他只是衣服上有血，別人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呢。

賀蘭卿不著痕跡地皺皺眉，剛剛準備抬步離開，突然間腳步一頓。

他俯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來了一顆奶白的門牙——肯定是剛剛的那位留下來的，她不是嚎得起勁嗎？怎麼連牙都忘了帶走了？回頭莫不是又要賴到他頭上？

賀蘭卿反手把那顆門牙握在了手中，也沒了夜遊的興致，打道回府了。

他不知道的是，從今天開始賀蘭卿喜歡抓童男童女去吸血練功的訊息不脛而走，傳到最後甚至說賀蘭卿還喜歡吃人肉，以至於雖然還是有不少的少女仰慕他，但是狂蜂浪蝶再也不敢造次，就生怕賀蘭卿的美人皮下面的修羅變臉，把她們一個個花季少女抓回去吸乾人血。

美人雖好，命更重要，阿彌陀佛。

而這個謠言的起源，正是相府某隻特別會胡說八道，編的一手好故事的熊。

舒芙佳回去的路上抱著蓉兒哭了一路，哭訴自己的牙被那個壞人打掉了，因為哭得太狠，舒芙蓉和宰相都信了，本來有意和燕王結親的宰相瞬間打消了念頭——

主要是舒家的女兒還不愁嫁到這個地步，他們還犯不著把家裡面的女兒往一個會打小姑娘的男人那兒送，而且他本身對世子就沒有什麼好感，殺戮太重，現在想起來是在不是良配，著實不能嫁。

至於舒芙蓉嘛——她也改變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