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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遊曲江

杏林中的人被叫破行藏,緩步而出,站在顧佐對面。顧佐見他約莫五十歲年紀,身著素色寬袍,大袖飄飄,頗有出塵之意,於是抱拳:“這位前輩怎麼稱呼?”

在顧佐的氣海中,對方真元厚實,當在金丹後期。只要不是元嬰,真打起來,他是一點也不怕的,再說西河道館就在旁邊,除了李十二和林素弦兩位金丹,還有種秀秀、何小扇等七八個築基,那麼多幫手,就算是來了元嬰,也可以自保了。

他在打量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打量著他,打量片刻,對方拱手抱拳:“可是顧長史當面?維這廂有禮了。”

見人家那麼客氣,顧佐也抱拳:“正是顧某,閣下是?”

那人笑了笑:“敝姓王。”

顧佐頓時驚了:“王郎中?顧某惶恐。”

王維在杏林裡待著,雖說大半夜的有點奇怪,但這裡並非西河道館,人家願意在林中看風景也好、打坐修煉也罷,那是人家的事,被他喊破,的確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又補了一句:“王郎中自便,顧某不打擾了。”說著準備離去。

王維卻道:“顧長史且慢,一起談談?”

顧佐長揖:“願聆教誨。”

王維看了看旁邊西河道館的院牆,月下映著斑駁的樹影,又伸手相邀:“別攪了旁人,不如陪我泛舟曲江?”

顧佐問:“要不要請十二孃出來相見?”

王維阻止:“不用,她明早還要和龜年先生入宮,和娘娘商議霓裳羽衣舞的幾處關節,就不打擾她了。”

於是,顧佐隨王維穿過杏林,水岸邊果然有隻小船,隨著微波緩緩起伏。一位身披蓑衣的船伕立於船頭,手中持槳,等他二人上船坐定,便即划槳,小船漸漸駛入江中,順江東下。

顧佐望了一眼這船伕,這船伕竟然是位築基圓滿,於是向他拱手。船伕好似沒見到一般,只是戴著斗笠,專注划船。

船行之際,兩人觀賞著岸邊點點燈火,都默默不語,良久,王維才道:“如此夜行,方得曲江三味。”

顧佐印象中,王維最愛這種靜謐到極致的景緻,為此還於長安東南的藍田購置大片土地,營建心目中的山水,於是道:“聽聞王郎中建輞川別業,當不輸於曲池吧?”

王維笑道:“那裡原是宋延清的山莊,我買了過來,略改一二,若是顧長史有暇,維帶顧長史前往遊賞。”

“那就先謝過王郎中了。”

又沉默片刻,王維忽道:“顧長史,天下人都以為王某無字,其實我以前是有的,只是不想用了,我一直說本名挺好,何必有字,故此世人不知……誰知今日卻聽到何娘子相詢,問我是不是有個居士之號,我問她是哪裡聽來的,何娘子說,是顧長史所言……”

頓了頓,王維問:“顧長史,摩詰二字,卻不知從何所得?”

顧佐心神大震,氣海中,屠夫、成山虎等一干道兵猛然驚醒,齊齊仰頭,等候召喚。同時,數百貫打造的法器牛角尖刀也無聲無息間滑落掌中。

顧佐咳嗽一聲,道:“呵呵,何師妹聽錯了,我說的是莫詰,不要問的意思,以前在南詔時,曾遇一位道友,談及王郎中,他似乎說過,王郎中號莫詰居士,嗯,莫詰……或許是顧某聽錯了,又或許是他錯了,呵呵……不要那麼認真……”

王維追問:“顧長史這位道友高姓大名?如今身在何方?”

顧佐道:“當時不過途中偶遇,也沒打聽名姓,南詔那地方,你知道的,或許已然死於獸潮之中也未可知……”

旁邊一直划船的船伕霍然起身,將木槳扔在腳下,指著顧佐道:“顧小友,別掩飾了,咱們都是同道中人,無須提防。”

見顧佐望著自己發怔,那船伕哈哈笑著將頭上斗笠摘下,道:“顧小友,人生何處不相逢,這是緣法啊!”

顧佐捂著臉道:“原來是錢前輩……”

此人正是當年在山陰縣大牢中那個瘋魔了的坎山派修士,錢藏真!

錢藏真哈哈大笑:“就是我,唔,顧小友如今修為已經快追上我了,就不要稱前輩,都是道友,王道友別看已經金丹後期,同樣是道友。”說著,取出個酒葫蘆,當頭灌了幾大口,又拋給顧佐:“喝!”

顧佐無語,看看含笑的王維,又看看大笑的錢藏真,兩人都是笑臉相迎,他又能如何?

只得喝了兩口酒,同時撇清道:“顧某與二位並非同道中人,真沒學過佛法,就算知道一些,也不過是雜書上看來的,知之不深。”

錢藏真哈哈點頭:“好的,知道知道,你可是有道牒的正經道士,不跟我們一路,都知道的。”

那邊王維也道:“只是研習而已,不為一路,維與這廝也非一路,只以朋友相交。對了,顧長史須知,他已然不是錢藏真,如今忘了本名,號懷素狂士,也稱零陵道人。”

錢藏真道:“狂士是真,道士是假,沒有道牒的野道人。”

顧佐卻聽得眼前一亮,問:“懷素?擅書否?”

王維忙道:“顧長史也聽說過他的書名?不過他有個毛病,只在大醉之後才寫得出好字,有空時再給顧長史贈字。咱們還是說說摩詰,顧長史讀過維摩經?”

顧佐還真看過維摩經,這部經文記述了佛門一位大居士維摩詰所說的佛法,宣揚的是在家修行也同樣能證大道。

之所以看過這部經文,起因自然是因為王維的法號讓他主動去了解了一番(用來吹牛比),但真正讓他沒有看一遍就隨手扔下,而是又多讀了幾遍,甚至用來練字的原因,是這部經文堪稱佛經裡言詞最為華美之故,讀起來唇齒生香。

當然,他對維摩經的瞭解也就僅此而已,不求甚解。雖然不求甚解,見識卻擺在那裡,偶爾忍不住吐槽兩句,立刻就能發人深省。

說實話,顧佐是真沒興致和這兩位嘮什麼佛經,但似乎學佛的人脾氣都極好,無論顧佐表現得多麼不樂意、多麼冷淡,這兩位的笑容始終一以貫之,搞得顧佐一點脾氣都沒有。

顧佐一邊應付著,一邊暗自琢磨著:

要不要把王維和懷素舉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