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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鳳凰公子

秦鳳儀真的是被景川侯拎出兵部的,他今年不過十六,身量未成,景川侯則不同,身高八尺,足足高出秦鳳儀一個頭,且又身在武行,拎著秦鳳儀是半點問題都沒有。秦鳳儀也是豁出去了,他生來受寵,又正是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膽子就大,只要景川侯故意整他,勒他脖子,他立刻千迴百轉地叫爹!

反正岳父也是父,父就是爹!

饒是景川侯一品侯爵,兵部大員,也很受不住秦鳳儀這般百轉千折地管他叫爹。景川侯是有身份的人,他騎上馬,瞥秦鳳儀一眼,秦鳳儀立馬一聲呼嘯,管事小廝、侍衛一堆人顛顛跑了過來,還牽著秦鳳儀的照夜玉獅子。昨日景川侯見此良駒,還讚歎此良駒只有那美少年騎才不算辜負,今日再看,只覺這無賴糟蹋了好馬,尤其秦鳳儀還跟自家管事下人介紹:“這就是岳父大人。”

一群管事、小廝、侍衛連忙跟景川侯見禮,直呼親家老爺。景川侯簡直牙疼,看都未看一眼,騎馬先行。秦鳳儀帶人跟在後頭,一直到了景川侯府,這回門房沒有攔著。不過,見自家侯爺親自把人帶了回來,門房對這位出手大方的秦公子頗是另眼相待。

秦鳳儀的小廝、管事、侍衛自有人接待,秦鳳儀一路跟著景川侯往裡走,侯府實在太大,秦鳳儀有些眼花,他努力記著路,就同景川侯到了一處書齋,四周書架滿滿的都是書。景川侯往書案後坐下,案角上擺著一盆開得正好的茉莉,花香襲人,配上這一屋子的書香,就有說不出的雅緻。一個小廝奉茶來,景川侯端了茶慢慢品著,也沒理秦鳳儀。

秦鳳儀沒有品茶的心,他記掛著自己與阿鏡妹妹的親事呢。見景川侯不理他,他小心地湊上前,殷勤百倍地喊了一聲:“岳父大人。”

景川侯簡直聽不得這話,喝道:“閉嘴!”

“你倒是同我說句話嘛。”秦鳳儀面露哀怨,“我曉得岳父大人不喜歡我,可我與阿鏡妹妹兩情相悅,緣定三生……”秦鳳儀這話還沒說完,景川侯手中茶盞啪的一聲砸在秦鳳儀腳下,一盞上等官窯薄胎雪瓷已是碎成無數片,一杯溫熱適宜的茶水濺溼了秦鳳儀身上的硃紅袍擺,將那硃紅衣角染成一抹暗紅。秦鳳儀臉都嚇白了,怔怔地看著景川侯,景川侯道:“秦公子還是回去照照鏡子,再過來與本侯說話!”

秦鳳儀訥訥道:“我……我每天都照鏡子,今早剛照過了。”景川侯徹底無語。

秦鳳儀膽子並不大,但他有個拗脾氣,他敢過來求娶,心裡也想過岳家不樂意。他那春天花朵一般的唇瓣抖了抖,心下自我安慰兩句,繼續大著膽子開口:“岳父,是嫌我家門第不好?”

景川侯覺著自己在與白痴說話,見秦鳳儀一副要嚇死的模樣,更是看不上他,冷聲道:“你有什麼地方能配上我的愛女?嗯?”

秦鳳儀眨巴眨巴眼,他不怕景川侯說話,他就怕景川侯砸東西,太可怕了。想了想,秦鳳儀道:“要說門第、才學、出身,我樣樣不如阿鏡妹妹。”

景川侯一聽這話,心氣方順:“你既有自知之明,就當速速退去!再不要登我家門!”只是,不想秦鳳儀繼續道:“這些我都沒有,我就是長得比阿鏡妹妹好看。方閣老都說,我們這叫才貌雙全。”

景川侯氣得眼前一黑,什麼才貌雙全,道:“你少拿方閣老壓我!”“我幹嗎壓您啊!您是我岳父,半個爹,我說的都是實話,方閣老是這樣說的,說我們是才貌雙全的好親事!”好吧,這話一出,景川侯又一茶盅砸了過來,他準頭頗是不錯,又砸在秦鳳儀腳旁。先時那一茶盅,秦鳳儀怕得要死,如今又一茶盅,他神奇地發現,自己不大怕了,竟適應了岳父的壞脾氣。

秦鳳儀還大著膽子道:“真的,我要是敢有半個字騙您,天打雷劈!”

景川侯臉色黑沉,眼瞅便是風雨欲來。秦鳳儀卻是說開了:“我早打聽過,您家先時中意的是平郡王府的平嵐公子,可那個平嵐,聽說很不正經,房裡七八個通房小妾,這樣的人,如何能對阿鏡妹妹好?我雖出身有限,可我是個一心一意的人,我必然一輩子都待阿鏡妹妹好!”

景川侯冷笑:“你就是用這種花言巧語哄騙我閨女的吧!”

如果秦鳳儀再多些歷練,此時此刻,他就會明白,景川侯看他的眼神,簡直是恨不能把他撕成千萬片!

秦鳳儀急道:“這都是我的真心話,我也沒有騙阿鏡妹妹!還是您覺著,我這腦子能騙得了阿鏡妹妹!”

景川侯真給這傻瓜氣樂了,冷笑:“你既知道你這種腦子,我難道叫閨女嫁個傻子!”秦鳳儀氣著指了指自己的臉,道:“我是傻子?你瞅瞅京城內外,有比我生得更好的?

恕我直言,岳父您老人家,威風是威風,可論相貌,也是不及我的!”

景川侯冷冷一笑:“我是不及你這花裡胡哨的小子。”而後,他突然繞過書案,一步上前,秦鳳儀都沒鬧明白怎麼回事,就給景川侯按在書案上,案角上擺著的那盆茉莉花被秦鳳儀掙扎間擠下花幾,啪的一聲,摔成幾半,泥土紛飛,花瓣零落。秦鳳儀大驚,因為一柄涼颼颼的匕首正壓在他那張世間有一無二的臉上,景川侯露出個魔鬼般的笑容,他的聲音彷彿九幽地獄的詛咒:“讓我瞧瞧你有多好看?”

秦鳳儀嚇得張張嘴,竟沒說出一句求饒的話,倒不是他多硬氣,實在是嚇得狠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景川侯還以為把這小子嚇死了呢,結果一試,還有氣!

秦鳳儀醒來時,一時不知身在何處,頭頂是天藍色的帳子,瞧著有些眼生,愣怔了一會兒,才想起先前的事,頓時嚇得不輕,一摸臉,摸到厚厚的繃帶,然後,聞到濃濃的藥膏味,繼而,臉上麻麻的疼。秦鳳儀摸出懷裡的小鏡子一照,鏡子裡是一個把腦袋包成紡錘的人,就露出一雙眼睛。秦鳳儀眨眨眼,裡面的紡錘頭也眨眨眼。秦鳳儀嚇得渾身哆嗦了一陣,然後,陡然爆出一聲號啕,繼而大哭起來!

完啦!

完啦!

這該死的心黑手狠的景川侯給他毀容啦!完啦!他沒了美貌,阿鏡妹妹再不會嫁他的!秦鳳儀哭聲震天,大半個侯府都聽到了!守在門外的景川侯府的小廝更是險些沒給震聾。那小廝進來說些什麼,秦鳳儀完全沒有聽到,他只顧自己傷心,在侯府號啕了大半個時辰,越想越傷心。一時,見著自家大管事進來,秦鳳儀更是悲從中來,抱著大管事的腰,繼續哭了小半個時辰。

大管事孫漁一見自家大爺的頭臉都給包裹成這副樣子了,頓時嚇得不輕,他立刻明白大爺這是遭了侯府的黑手啊!孫漁的眼淚也心疼得掉了下來,待秦鳳儀好些了,溫聲解勸秦鳳儀。

秦鳳儀哭得傷心欲絕,痛徹心扉,直至哭啞了嗓子,哭得什麼都哭不出來了,這才收拾起自己的小鏡子,揣在懷裡,頂著顆紡錘頭,了無生趣地與大管事走了。

秦鳳儀一路哭回了家,大管事要看他的傷,他還不讓。大管事哄他道:“京城有神醫,倘醫治及時,並不會落下疤痕。”

秦鳳儀心性簡單,再者也是急著恢復美貌,便信了大管事的話。把其他人攆了出去,大管事一層一層地將紗布解開,直解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把秦鳳儀那一腦袋的紗布悉數解下。然後,大管事都愣了,秦鳳儀抽咽著,傷心地問:“是不是很難看?”自小美到大的人,哪裡經得住毀容的慘痛。秦鳳儀想想毀容之事,都不想活了。

大管事眼中卻爆出驚喜之光,大聲道:“大爺,你的臉沒事啊!”

秦鳳儀驚得大張著嘴,露出個漂亮的蠢樣,守在外頭的瓊花、桃花、攬月等人早等不及了,在外聽到大管事的話,都推門進來,齊齊看向自家大爺的臉,果然沒事啊!

秦鳳儀連忙掏出小鏡子一照,咦?還是他那張美絕人寰的臉啊!自己摸了摸,一點兒沒變。他又拿起從腦袋上解下的紗布聞了聞,一股子藥味。秦鳳儀對著鏡子細瞧自己的臉,問他們:“我怎麼覺著我臉有點腫啊?”

瓊花仔細觀察,指了指秦鳳儀的一邊側臉,道:“這邊似有一點。”桃花素來嘴快,問:“大爺是不是捱打了?”

秦鳳儀嘀咕:“興許是那黑心老頭子趁我暈過去忌妒我生得好,揍了我兩下。”

不過,美貌還在,就足夠秦鳳儀歡喜的啦。只是,他哭得太狠,嗓子哭傷了,孫大管事連忙打發小廝去請了京城名醫,過來給他家大爺看嗓子。心下卻是想著,這景川侯府可真夠惡劣的,竟然想出這種法子來整人!可是把他家大爺嚇壞了!

至於景川侯,聽得陳忠陳管事的回稟:“都哭傻了,那秦家小子,一路哭回了住處。沒一會兒,他家裡又著人去了安和堂請郎中,聽說是哭得太狠,哭壞了嗓子。”

景川侯想到秦鳳儀那號啕大哭的慘樣,總算出了口惡氣!

秦鳳儀絕對是被景川侯嚇住了,他在家裡養眼睛養嗓子養了三天,這養好了,也不敢再去景川侯府。但這不去景川侯府就娶不到媳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