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盧卡帶著一身海水的腥鹹從外面走進來，感覺到他爸和他哥的低氣壓，一向膽小的二公子溜著邊兒拿了飲料又重新退了出去。

父子倆相對無言坐了良久，雷歐終於是站了起來，對他爸說道：“我出去打個電話。”

其實在遠離海岸之後的海域上手機訊號會有盲區，訊號時斷時續，他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電話要打，只是不想再和他爸大眼瞪小眼。於是找了個遊艇背陰的地方靠著吹海風。還沒清靜多會兒，他弟弟抱著個衝浪板從遠處飄了過來。

盧卡還沒張嘴就被雷歐打斷了：“玩你的，我現在不想說話。”

盧卡被他哥嚇一跳，雷歐雖然話不多，但和家人談話都會顯得很有耐心的傾聽。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大哥不耐煩的樣子了。抱著衝浪板飄在海水裡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雷歐並沒有看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海域裡，他媽帶著兩個弟弟在那裡嬉戲。埃利亞斯要把水往西奧的臉上潑，小傢伙則埋首在媽媽的懷裡，維羅妮卡一邊護著小兒子，一邊誇獎老三的游泳技術又有了精進，不踢球還可以去潛水。

雷歐突然覺得小孩子真好，不開心就躲進媽媽的懷裡哭，述說自己的委屈，理所當然的接受母親的安慰與呵護。可是他長大了，長成個無論多少委屈和不甘都只會往肚子裡咽而不會對人言的男人。這個世界上求而不得的東西太多了，大多數時候事情都不會遂著我們的心願發展。他從歐洲盃的失敗中學會了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把所有的失落與不甘都深藏在心裡，時刻提醒自己想要成功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有海鷗排著隊從頭頂飛過，雷歐眯著眼看它們的影子消失在海天相接的盡頭。他試著說自己，在哪裡都是踢球，都是為了勝利而戰，沒有什麼區別。不必太執著，換一方土地，說不定就有更廣闊的天空。

他回過神來，盧卡還在水裡看著他。這片海水正好在遊艇的陰影裡，雷歐問他：“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冷麼？”

“還好。”盧卡把整個上半身趴在衝浪板上，“你和爸爸聊了什麼？搞得兩個人都這麼不開心。”

“還能聊什麼，當然是我轉會的事情。”雷歐身體前傾，雙手隨意的撐在欄杆上：“我突然想，如果去年我沒有離開卡斯蒂亞會怎麼樣？”

盧卡笑了笑：“我記得我說過，我當時認為這是個愚蠢的決定，但之後我看了你的比賽，我改變了看法，我認為你的選擇相當明智。”

雷歐突然發現西奧的頭正好轉向這邊，他向小傢伙揮了揮手，哪知道人家一扭頭，把他無視了。

這次和家人團聚，他發現這小東西一反常態竟然不喜歡粘著他了。

盧卡見他不說話又繼續說道：“你知道為什麼我還在卡尼拉斯足球學校的時候就選擇成為一名守門員麼？”

“因為你想和我們不一樣嘛，做最特別的那個。”

盧卡搖搖頭：“小時候我們在家裡的院子裡踢球，我覺得我們幾個都一樣，根本沒有到老爸在足球上的天賦。我總是注意到他在看我們踢球的時候會搖頭和嘆氣。你們從小就說我膽小，沒錯，我是膽小，我害怕和他，和你，或者和埃利亞斯以及西奧作比較。所以乾脆我去做守門員，這樣你們就沒法和我比了。”

“……”他這個弟弟在歐青賽決賽的點球大戰中神勇了一把，撲出對方三粒點球，幫主法國隊奪得了冠軍。之後卻沒能逃脫和他一樣的命運，總是被拿出來和他們的老爸作比較，並且被媒體廣泛詬病。

盧卡的毛病就是膽小，經常被人翻出比賽錄影說他守門的時候缺乏勇氣，甚至會在球高速並大力飛向球門的時候做出閃躲的動作。

“這種另闢蹊徑的逃避方法也只有你能想出來。”雷歐開了句玩笑，“但你總要長大，要學著面對而不是逃避。”

“哥。”三個弟弟平時都是直呼他的名字，很少這樣叫他，雷歐有點詫異，就聽盧卡接著說道：“你在歐洲盃上的表現震撼到我了，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你能做到的我也能，我會試著更加勇敢和堅忍。”

“你一定能做到。”

和盧卡的閒聊讓雷歐本來還有些壓抑的心情好了很多，一家人坐下來共進晚餐的時候和他爸也談笑如常，半點沒讓他媽看出來父子倆之前鬧了點小小的不快。

晚上回到酒店房間，他坐在床上慎重的又思考了很久，終於是下定決心拿起手機，可號碼還沒撥出去就有電話先打了進來。

“寶貝，我很想你。”電話那頭傳來c羅低沉的嗓音，語氣裡的愉悅之情隔著手機訊號也讓雷歐感覺撲面而來。

這都快一個星期過去了，才勞煩他老人家屈尊降貴騰出時間來想一次，真夠不容易的。

“嗯，我也是。”這是雷歐同學一貫說話的聲調和語氣，淡淡的，挑不出什麼毛病，但就是讓聽話的人心裡像懸在半空一樣難受。

c羅的語氣終於也帶了幾分小心翼翼：“怎麼，遇到什麼麻煩了麼？”

雷歐依舊是不鹹不淡的答道：“有一點。”

“能和我說說麼，或許我能幫你。”

雷歐並不想因為轉會的事情把c羅牽扯進來，因為他男朋友比誰都希望他能回到馬德里。如果被那人知道齊達內根本沒有引援的意思，以這位大爺的行事作風，他一定會利用自己在皇馬俱樂部內的影響力推動這件事情。有可能還會和齊達內因此而鬧得不快，這不是雷歐想看到的。

拼不了爹就靠男朋友，他想想都覺得沒臉，為了能回到皇馬，他真這麼必要。

雷歐“cris，我現在有個重要的電話需要打，晚點咱們再聯絡可以麼？”

“好。”

雷歐掛點電話，深深地吸了口氣，重新拿起手機翻到門德斯的號碼撥了過去。對方接到他的電話還有點吃驚：“雷歐？”

“je，我想去曼聯。”

門德斯突然得到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覆，突然間有種心中大石落了地的感覺。近一個月來他好說歹說這小祖宗就是不鬆口，曼聯那合同價值一個勁兒的往上漲，數字其實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但雷歐在歐洲盃上表現搶眼，奇貨可居，他還想從猶太人手裡再多爭取一些。

所謂在合同價值上儘可能獲得最大空間的利益，這並非是指支付給格蘭納達的轉會費或是自己從這筆交易中拿到的佣金，而是他想要在雷歐的週薪上再多做一些努力。這孩子太不把錢當回事了，回不去皇馬，最好的選擇就是曼聯。既然決定了要去，以雷歐的性格人家在錢這方面開出多麼苛刻的條件他都會答應。

但為自己的球員創造和爭取最大的利益，是作為經紀人的首要職責。

“你已經想好了？”雷歐對皇馬的執念太深，門德斯忍不住確認道。

雷歐無聲的笑了笑：“沒想好我不會給你打電話。我想盡快完成轉會，格蘭納達那邊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