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默默喝了一杯酒。

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起小時候，妹妹半夜生病高燒，是自己背了五里路，哭著求著讓衛生院的醫生開門給妹妹看的病。

而如今鬢角已然花白的父親，那個時候還在跟那群狐朋狗友炸金花，徹夜未歸。

方青青那時才四五歲，對於小時候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了。

但方毅一直都還記著。

家裡米缸沒米了，是方毅一大早就去地裡挖紅薯來煮湯喝。

父親則是因為晚上跟那群狐朋狗友喝多了，一直睡到了大中午。

除了偶爾給一點生活費之外，對這個家幾乎是不聞不問。

如今年紀大了，眼看著到了兒女扶持的時候，才有了那麼一絲當父親的樣子。

方毅心裡要說沒什麼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看著父親愈加滄桑的臉龐，花白的頭，對待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樣，方毅終究還是狠不下心，去舊事重提。

只要父親以後能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不像以前那樣就知道打牌喝酒，整天不著四六，過得渾渾噩噩，昏天暗地的，方毅還是會好好孝順他的。

“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方毅搖搖頭，“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爸我陪你再喝一杯。”

“好，好好……”看到兒子並沒有打算去扯以前的事情，方正輕鬆的笑了，像是懸在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將二兩一杯的茅臺酒，一口給幹了。

方青青忽然道“爸，要不等這個年過完了，你就和我們一起去渝州住吧。哥在城裡也買了房，房子可大了，您也去享享福。”

方正搖搖頭道“我一輩子都待在農村，也沒去過什麼地方，就不去給你哥添麻煩了。況且我兒子現在有出息了，掙大錢了，還在城裡買了房子，這是我的驕傲，我要讓村裡的人都知道。”

“窮了大半輩子，也是該讓這些鄉鄰們，對咱們的看法有所改觀了。”

方毅道“去住幾天，看看也行。”

方正道“這裡是我方家的根，咱們方家祖祖輩輩，都在這裡，我哪兒也不去。爸這輩子沒能幫到你什麼，但這根兒得給你守住了，等你哪天要是不想待在城裡了，回到老家，至少還有一分田土在。”

“這是你老爸的根兒，也是你的後路啊。”

方毅點點頭，心知父親不會離開這裡，便沒有在繼續勸說。

方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後，仰頭看著家徒四壁，還有全是劃痕，用了十來年的八仙桌。

藉著一絲酒勁兒，將之前沒有說出來的話，在這一刻都說了“兒啊，爸不管你那個車子是租的也好，買的也罷，這點我不在乎，只要咱兒子有出息就行。”

“現在家家戶戶都住著兩三層的小樓房，外牆都還貼著光鮮亮麗的牆磚，生怕別人看不到他們家的房子，就咱們家還是老樣子……”

方毅明白父親是什麼意思，說道“老家房子的事情，我準備過年後，就重新修一棟起來，到時候修的絕對不會比陳洪表哥他們家差的，家裡裡裡外外都修的漂漂亮亮的。”

得知自己兒子早就想著要翻修老房子，方正頓時笑的合不攏嘴，“對，就是要修的比陳洪他們家好，不就是買了個車嘛，有什麼好洋氣的。”

看得出來，方正在老家的這些年，沒少被陳家陰陽怪氣。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下午兩點鐘才結束。

方正喝的是酩酊大醉，不過為了在兒女面前留下一點好印象，硬是強撐著自己躺到床上去睡了。

留下方青青和步青雲負責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