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到客廳裡面喝茶，李正感嘆道。他這輩子做的最不後悔的決定就是跟著這個軍區小霸王幹，短短几年的時間，他從一個乞丐變成了如今吃喝不愁的城鎮人。

“低調點，革委會的人還在。”

真正的大佬都是視金錢如糞土的，比如亓猙。聽到李正的話，也僅僅是平淡的點了點頭。

“嗯，放心吧，兄弟們都曉得。”

他們這些倒爺時時刻刻都勒緊了褲腰帶，這個時候搗鼓黑市，在黑市裡買賣，就好比干著掉腦袋的事。自己出事倒是還好，可就怕一不小心就連累了全家。

阮煙在旁邊聽了個熱鬧，她就說這傢伙怎麼老是那麼有錢，原來背地裡也是幹著倒爺的活。

“還有一件事。”

李正神情嚴肅了幾分。

“鎮子上最近出現了很多外人，很會藏，我們的人還沒查到他們住在哪裡。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他們是賣大煙的。”

“賣魚的小項就沾了這東西，現在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李正本就因刀疤而顯得有幾分猙獰的臉上，更添了憤怒之情。大煙那東西是可以碰的嗎！一旦碰了，祖宗八輩都跟著遭殃。

小項當初做這一行是他跟自己求來的，李正本來沒打算把小項帶進這一行，當時他才十七歲，還是個孩子，可當李正看到小項大冬天還穿著破爛不堪的草鞋時，還是一時心軟同意了。

小項人很聰明，要不是家裡出不起讀書的錢，他指定早就高中畢業了。他家裡條件很不好，他娘是個眼睛瞎的，出不了門，他爹前幾年除了意外，把兩條腿截了去了。

家裡本來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可為了給他爹治病，家裡唯一還能做主的奶奶把妹妹賣了，後來，奶奶也因為操勞累死在地裡。

小項是個爭氣的，奶奶走後，跟著李正在黑市混，十七歲的孩子愣是把一個家給支稜了起來。三年過去了，眼看著日子是越來越好，可卻染上了那東西！一個家就算是毀了！

“繼續查，告訴大家每提供一個有關的訊息就給十塊，從我賬上走。”

亓猙眼神淡漠冷厲，他親眼見到過有人在毒癮發作後摔死了自己還未滿月的孩子。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但凡碰了這東西，都不能饒恕。

阮煙也端正了神色，眼裡滿是厭惡。害人害己，家破人亡。吸毒的人可恨，販毒的更是該死！為了一己私慾，毀掉了多少家庭的幸福！阮煙曾無數在新聞媒體上看到染血的警衣，打碼的英雄，而他們的犧牲就是因為這群無視法律的人渣

“成，沒問題，可是人抓到之後怎麼處理？咱們平時都不敢跟公安打交道，也不敢往人家跟前湊。”

李正苦惱，抓人沒有問題，不就是費點時間跟精力麼，但是他們本身做的也不是正兒八經的行當，再去人公安跟前湊，這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我去跟我乾爹說。”

阮煙表情莊重，這件事情不是小事，她有點擔心李正他們的安全。毒販不比其他的罪犯，他們窮兇極惡，其中大多數的人自己也在抽大煙，行事完全不顧後果，甚至極為喪心病狂。

“乾爹是？”

李正不解，亓猙這小媳婦跟公安局的人還有關係？

“公安局局長。”

亓猙解決了李正的疑惑。李正卻驚訝的差點沒坐穩，娘嘞，公安局局長的乾女兒坐在一個倒爺的跟前，李正頭皮有點發麻。這些日子，他在阮煙的跟前一點都沒有避諱，他乾的那點幹不得人的買賣可卻被她知道了啊。

“不用擔心，我不會跟乾爹說你們黑市的事情的。”

阮煙看出了他的不自在，開口說道。他們做的又不是什麼危害社會的壞勾當，與群眾也只不過是互求所需罷了。而且，這很快就變得合理合規合法了。

李正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放下了，他也沒覺得阮煙會去舉報他們。但是他就是沒有之前那般隨意了，心裡總有一種老鼠遇到貓的感覺，而他，是那隻老鼠。

“不過，我建議你們不要輕舉妄動，等跟乾爹聯絡之後再做決定。”

這種膽大妄為的人能跑到這邊來，肯定不會是毫無準備的，多半身上會帶著武器。要是這樣的話，李正他們貿然上去抓人，危險係數極高。

亓猙目光灼灼的看著阮煙的側臉。眼眸深邃，藏著溺死人的深情。

“先找他們的住處。”

李正看向亓猙，亓猙抬眼，收回放在阮煙身上的目光，對李正微微點頭，道。

“好。”

李正點頭。心裡止不住的想，等結婚了，亓猙這小子肯定是個妻管嚴。

之後三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內容，妞妞就帶著小花跑了進來，嘴裡叫喊著餓死了。午飯是李正讓國營飯店提前準備，送過來的。吃完飯，還沒待多久，阮煙他們就準備走了。

坐在腳踏車上，阮煙突然沒了早上來時的興致。

“亓猙，你要是抽大煙，我就不要你了。”

女孩輕飄飄的話順著風傳到了亓猙的耳朵裡，亓猙握著車把的手微微收緊。

“我不會，永遠不會。”

亓猙鄭重的話一字一字的落下，沒有絲毫猶豫，帶著萬分的誠懇與決絕。即使曾經的他生活在沼澤裡，也絕不會沾染一絲腐臭，更何況，現在的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光亮。

阮煙這一次並沒有因為亓猙的一句話而平復心情。小項的事情她從李正的口中瞭解過了，她覺得這個世界太殘忍了，當一個人努力的活著，努力的生活，終於在看到一絲希望的時候，卻墜入了深淵，連帶自己的親人。

小項抽大煙花光了家裡這些年來的所有積蓄，甚至連他奶奶臨走前留給他爹的棺材錢都拿走了。小項抽大煙後甚至不清，半個多月沒有回家，家裡只有一個七歲的弟弟和眼盲的母親勉強照顧生活。

可是沒錢沒糧，在酷暑的一天，一家三個人全部餓死在了床邊。因為早期小項父親的病情，家裡該買的早都買了，房子也買了，後來的一家人就蜷縮在村尾的一箇舊草房裡生活。

後來的小項雖然有錢了，卻因為倒賣的緣故，沒有選擇在村中蓋房子。偏僻的位置，導致那三人死後三天才被路過的人村民發現。

“他們提前去佈置下輩子的家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透著溫柔，如伶仃泉水緩緩劃過阮煙激盪的內心，安撫捋順她每一條緊繃的神經。

阮煙在抱緊了懷裡的小花，抬頭望天，掩住了溼潤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