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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羅諾皮奧小百科

范曄

桃子(Durazno)

一個叫巴勃羅·聶魯達的克羅諾皮奧說,任何不讀科塔薩爾的人命運都已註定。那是一種看不見的重病,隨著時間的流逝會產生可怕的後果。在某種程度上就好像從沒嘗過桃子的滋味,人會在無聲中變得陰鬱,愈漸蒼白,而且還非常可能一點點掉光所有的頭髮。

樓梯(Escalera)

1953年某日,義大利的一家博物館裡,科塔薩爾和妻子奧蘿拉正一起吃力地爬一座樓梯,她突然說:“問題在於這樓梯是下樓用的。”科塔薩爾很喜歡這句話,回答道:“應該寫個指南,說明怎樣上樓梯和下樓梯。”就這樣有了《上樓梯指南》及其他《指南》。參看“旅行”。

文體(Género)

克羅諾皮奧為文體分類造成了困難。你手上的這本小書不太像小說,不太像散文,更像是……詩歌。如果閱讀“羅馬滅蟻指南”這樣的篇目時感到困惑,可考慮讀一讀胡戈·弗里德里希《現代詩歌的結構》中談及“語言魔術”的段落:“從諾瓦利斯到坡到波德萊爾,他們都仔細思考過一種方式,讓抒情詩文字不僅僅出自主題和常見話題,而且,甚至是專斷地讓其出自語言音調的組合可能性,出自詞語意義的聯想式振盪”,製造出“讓讀者即使‘理解’不了也無法掙脫的輻射”。

習性(Hábitos)

在大克羅諾皮奧(見“稱號”)寫的這本關於克羅諾皮奧的小書裡,他提供了一些描寫,但幾乎從不解釋。我們只知道:克羅諾皮奧是些“綠色又溼潤的傢伙”,而艾斯貝蘭薩是空氣中“閃光的微生物”。克羅諾皮奧主要生活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但也在原野和荒漠出現。他們去商店購物,去各地旅行並在酒店過夜,和法瑪一起去洞穴探險,從事醫生、郵局職員、行刑隊員、無線廣播局局長等工作。克羅諾皮奧見面打招呼的時候會說:“克羅諾皮奧克羅諾皮奧……”或“特雷瓜卡塔拉艾斯貝拉……”

幽默(Humor)

克羅諾皮奧的故事中充斥著幽默感,不僅僅令人發笑而已。那是一種黑色或淺黑色的幽默。科塔薩爾認為幽默是自己在英國文學中學到的重要一課,“英國人能為幽默賦予非常嚴肅的功用。”《曼努埃爾之書》的序章一度激起他許多革命戰友的不滿,在他們看來幽默和革命毫無關聯。科塔薩爾說他覺得有關聯。一次對談中,詩人Saúl Yurkievich稱在拉丁美洲人們為自由和解放與所有的壓迫者作戰,與所有的審查官和警察局長作戰,科塔薩爾立即加了一個修飾語:“那些沒有幽默感,還不懂愛情的警察局長”。

新詞(Neologismo)

在克羅諾皮奧系列第一篇的第一句:“有一次一位法瑪在一家擠滿了克羅諾皮奧和艾斯貝蘭薩的貨棧前跳特雷瓜又跳卡塔拉”,一股腦出現了五個科塔薩爾自造(或在全新意義上使用的)新詞:fama(法瑪),cronopio(克羅諾皮奧),esperanza(艾斯貝蘭薩),tregua(特雷瓜),catala(卡塔拉)。好像他覺得這些都是根本不需要解釋的“常識”,好像我們都應該對這些奇異生物及他們的世界無比熟悉。他在自己的短篇小說中常不經意間揭開壁毯一角,令我們得窺所謂現實世界的“背面”,而在這裡又暗示那“透明粘團塊”一般、人們生存其中而不自覺的秩序系統之外,存在另一種“常識”的可能,誘使我們去“拒絕所有被習慣舔舐到柔順得令人心滿意足的一切”。

不乏好事者認為法瑪象徵著刻板虛偽的資產階級,而克羅諾皮奧則是藝術家的寫照,在此發現了一種人類的劃分方式。不過科塔薩爾自己未置可否,堅持說他寫作的時候絕沒有這個意圖,寫這本書只是“一種很迷人的遊戲。”

“為了對抗實用主義和凡事講實際的可憎傾向”,我們這裡不宜再作多餘的解釋。如果有人非要問清這些詞究竟是什麼意思,或許可以用書裡那位法瑪的話來回答他:“……你不該問的。”當年西班牙詩人加西亞·洛爾迦也曾被問及《夢遊人謠曲》的開頭是什麼意思,他答道:“就是這個意思。以及其他很多意思。”

名字(Nombres)

關於克羅諾皮奧的名字,有人從字首“克羅諾(crono-)”認定與時間有關。但科塔薩爾否定了這一點。但如果你相信克羅諾皮奧(Cronopio)的C就是科塔薩爾(Cortázar)的C,也是劉易斯·卡羅爾(Carrol)的C,倒不失為有益的聯想。

起源(Origenes)

1951年的某天晚上,胡里奧·科塔薩爾在巴黎的香榭麗舍劇院聽音樂會,突然間頭腦中冒出一些名叫克羅諾皮奧的人物,他們“彷彿某種微生物一樣在空中飄遊,那些綠色的圓球漸漸擁有了人類的特徵”。

職業(Profesión)

科塔薩爾曾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任譯者多年,在《抽象的可能性》,《試圖闡明我們自認為生存於其中的穩定生活是多麼不可靠,抑或規律也會屈服於特例、偶然或不可能的微型歷史,有你好看》等篇中都能找到這一工作經驗的折射。在科塔薩爾那裡,寫作是一種生活方式,這也是為什麼他總拒絕成為一名“職業”作家,因為那就等於將生活當做職業。而生活,本該是日復一日的奇蹟。

畫像(Retrato)

科塔薩爾一直為不會作畫而感到遺憾。如果他是畫家,他相信自己不會成為達利,而是另一種型別的超現實主義畫家。他曾說起西班牙畫家胡安·米羅的風格很適合為克羅諾皮奧造像:那些漂浮的、潮溼的、圓形的綠色傢伙。

革命(Revolución)

參看“幽默”。克羅諾皮奧喜愛文學的革命勝過革命的文學,或者把二者混同。科塔薩爾曾說文學的任務是“為了提出問題,引起不安,為真實的新的前景敞開智力和感覺。”這本遊戲之書想來也不例外。

搖擺(Swing)

“我為什麼要寫這東西?我沒有明確的思想,甚至連思想也沒有。只有一縷一縷的東西,一些衝動,一塊一塊的東西,而這一切都想找到一個形式,於是節奏就起了作用。我在節奏中寫作,我為節奏寫作,我受著節奏的推動而寫作,而不是出於所謂的思想,不是出於能夠造出散文、文學或別的什麼東西的思想。首先,情景是模糊的,但這模糊的情景只是在語言中才能加以明確。我正是從這模糊的陰影中出發的。如果我想表達的(如果那想自我表達的)東西具有足夠的力量,那麼馬上就會出現搖擺。這種有節奏的搖擺把我從表面拉出來,照亮了一切,……於是就出現了句子、段落、紙頁、章節,以致一本書。……這搖擺也是對我工作的唯一補償,它使我感到我所寫的東西就像受到撫摩的貓背,一摸就逆出火光,一摸它就弓身。……”

稱號(Títuto)

自從《克羅諾皮奧與法瑪的故事》問世,全世界科塔薩爾的讀者就有了一個光榮的稱號,他們都以克羅諾皮奧自稱,並尊稱科塔薩爾為“大克羅諾皮奧”。

圖騰(Tótem)

大克羅諾皮奧曾選擇貓做自己的圖騰,其他的克羅諾皮奧也一定會同意。此時在你手中,下一秒鐘就可能溜走的這一本是貓一樣的書,頑皮,靈巧,充滿好奇心,有時嚴肅得有點好笑,還帶有一點點神秘……

旅行(Viaje)

據科塔薩爾自述,《克羅諾皮奧》的一部分和全部《指南手冊》都寫於在義大利生活和旅行期間。誕生在某個飯店或火車站裡。或許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比較短小。

<hr/><ol><li>[35]&#160;胡里奧·科塔薩爾:《跳房子》,孫家孟譯,重慶出版社2008年版,頁418—419,據原文略有調整。</li></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