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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中生的課餘時間有限,十七歲的沈多意沒什麼寬泛的選擇,每天放學後都要儘快趕去便利店做兼職,不過他偶爾會去做另一份工作——夜總會服務生。

原本這種地方他是不想來的,但總經理是便利店老闆的侄子,他才稍微放心一些,感覺至少不會被騙。

他的薪水按小時計算,小費收入的百分之七十都要上交給夜總會,即便如此,每晚賺的錢也比在便利店收銀要多太多。

晚自習結束已經很晚,他穿著一身整齊的校服從夜總會的後門進去。工作服是襯衫西褲,還有小馬甲和領帶,他剛學會扎領帶,每回都要折騰好久。

他負責大廳一隅,不管包間,這點比較幸運,因為包間裡的醉鬼實在太多。凌晨兩點工作結束,後門也關了,他重新換上校服準備回家。

“多意,明天的排班表,你填的六點?”

“嗯,明天開家長會,放學早。”沈多意拉好校服外套的拉鍊,決定明天多帶身衣服,不然天光大亮的,穿校服進出太扎眼。

雖然他已經被同學撞見過,流言也早飛遍了整個年級。

整座城市的中小學好像都在同一天開家長會,以至於軍用越野剛開進幹休所,就被一個提前放學的小屁孩兒攔在了林蔭路上。

“哥!”

章以明猛拍方向盤:“你弟是不是有點缺魂兒啊?剛才要是沒剎住,估計今天我得在你們家門口吃槍子。”

戚時安開門下車,微微彎腰和撲過來的孩子擁抱了一把,說:“章以明問你是不是缺魂兒,回答他一下。”

八歲的霍學川扒著軍用越野的車窗:“明哥,姥爺說這車將來給我開,你下來!”

“你姥爺蒙你呢,已經過到你哥名下了。”章以明猛踩油門,“沉死了,開習慣跑車再碰這個,我以為駕駛的是推土機呢。”

戚時安拉著小學沒畢業的弟弟往家裡走,邊走邊回答問題。

“哥,在軍校都訓練什麼啊?”

“吃喝嫖賭抽,想不想學抽菸?”

“想。你學格鬥了嗎?”

“學了,你打算鬥誰?”

“我想讓你保護我,今天姥爺去開家長會,我覺得我得捱揍。”

哥倆說著話到了家裡的樓前,章以明已經熄了火在等候。進門後,客廳的桌上攤著幾本練習冊,霍學川自覺地過去寫作業。

戚時安上樓洗澡換衣服,在軍校這段時間總是穿軍裝,還要扎著武裝帶,現在猛地換回牛仔褲和體恤衫,讓他有些不習慣。

章以明大了幾歲,特別愛玩兒,問:“晚上喝酒去?”

“去哪喝?”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戚時安覺得那是句廢話,無非是故作神秘吊人胃口,他覺得很沒必要。但當他看見夜總會的牌子後,他才發覺那句話十分必要。

章以明道:“我提早交代的話,你肯定就不來了。”

沒錯,戚時安快十九歲,吃喝嫖賭抽其實只會前兩樣,他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對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也沒有半點興趣,尤其是在經歷了幾個月的部隊訓練後。

大廳的上座率一直很高,因為樂隊演出的花樣總在不斷翻新。兩個人找了位子坐下,隨便點了些啤酒和水果。

燈光時明時暗,戚時安被晃得有些犯困,正在眼快閉上的時候,音響裡又爆發出一陣密集的鼓點。旁邊的章以明已經不知所蹤,大概是勾搭上陌生人進了包房。

“少爺,有什麼推薦嗎?”

一聲輕佻的問句鑽進耳朵,戚時安循聲看去,見一名服務生停在了前方的桌邊。那是一張很好看的側臉,能引人忍不住遐想正面是什麼模樣。

除卻側臉,還有被馬甲勒緊的一把細腰。戚時安在無人注意的地方肆意欣賞,甚至想起了“沈郎腰瘦”這個成語。

沈多意無瑕察覺窺探的目光,為了不擋住其他客人看向舞臺的視線,他在桌前蹲下,然後熟練地推薦了幾種酒品。

七八瓶酒端上桌,帶著醉意的客人要求道:“少爺,你每樣來一杯吧,我請客。”

沈多意厭惡這個稱呼,他抱歉地笑:“我們有規定,服務生不允許喝酒。”

“你怎麼能當服務生啊。”那位客人已經把幾個空杯倒滿,“你這模樣當少爺多好,我第一個包你。來,慢慢喝,一杯兩千。”

戚時安的鑰匙扣也兩千,他心裡有點錯雜。

沈多意把酒單放在桌上,然後伸出手握住了其中一杯,酒氣在鼻間瀰漫開來,彷彿和著忽然變緩的音樂聲。

但音樂很動人,可酒是辣的,是苦的。

如果疲憊和委屈是從心底蔓延,漸漸將人灌滿,那此時的燒灼感便正好相反,由喉間向下,一路燒城燎原,到達胃裡時如同投下一枚炸彈,噼裡啪啦的,又痛又燙。

第三杯時,沈多意已經蹲不穩了,搖晃著快要坐在地上。

戚時安目睹一切,出聲道:“服務生,上酒。”

只見蹲在那邊的人徐徐轉過臉來,額前的頭髮微微潮溼,太陽穴上有汗水順著臉頰滴下。面色是不正常的紅,薄唇溼潤還沾著酒。

一雙眼睛在時明時暗的燈光下,彷彿盛著輪驕陽。

戚時安罪惡的想,如果對方真的是“少爺”,他一定要包他。

沈多意疼出了一身冷汗,麵皮被酒精刺激得泛紅,他用僅有的一點力氣計算,喝了幾杯?能分到多少小費?

戚時安已經走到桌前,也看見了胸牌上“沈多意”三個字,在那桌客人正要發作時,他一把拎起了蹲在地上的人,裝熟道:“多多,你怎麼又偷偷來打工,你爸來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