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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樓

京中規矩可大了,女孩子不準開這種玩笑,連男人名字都不準提,今天出去你可仔細說話,別以為人多我照看不到,我回來可是要問桃染的。”婁二奶奶訓她。

嫻月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凌霜被催著去梳了頭,又試衣服,頭髮還罷,像這種賞花宴會,主人都是講規矩的長輩,頭髮妝容都不要太出挑,畢竟太時新也顯得輕浮。

衣服就要好好斟酌了,最好又精緻又規矩,不能讓人笑話鄉氣。

婁二奶奶早就準備了一大堆衣服,鋪了一床,等著嫻月來挑。

“現在天氣還冷,大家都穿斗篷,都差不多,我看不如拿三件青狐肷的,穿著整齊些,白狐肷太招搖,貂又太笨重了。”嫻月看著滿床衣服出主意。

她別的不說,在衣飾打扮上是一流的,因為本來生得美,又愛美,整日琢磨打扮,連婁二奶奶也是服她的,常常聽她的意見。

“裡面衣服呢?”婁二奶奶躍躍欲試:“穿那幾套折枝繡的如何?正好今日亮相,博個滿堂彩。”

“一上來就穿折枝繡反而不好,我看崔太君也只是打個開頭炮,真正重頭戲還是開春之後,折枝繡先留著,我們就穿那幾套遍地金的裙子,上面穿妝花緞的通袖大衫,橫豎在外面有狐肷大氅暖和,到了屋裡有地龍,也都無妨。”

“這樣也好。”婁二奶奶站在床邊,拿起衣服來選:“那麼你穿紅?”

“我穿鮮豔的好看,就穿銀紅就好了,姐姐穿柳梢月那件,那顏色襯她,流雲百花紋樣也好看,凌霜穿硃砂紅最好,這幾個顏色也都襯遍地金。

鞋子也可以穿一樣的,要雲頭的,穿大衫沒雲頭總有點頭重腳輕的,靴子等下次外出賞花再穿。”

嫻月一面坐在床邊梳著頭,一面把衣服都選好了,連下次的也看好了:“對了,把織銀那幾件也留下,老是織金有點鄉氣,而且春天容易陰天下雨,霧沉沉的,織銀的亮眼,也襯膚色,留著預備下雨,免得到時候再找來不及。”

婁二奶奶自然都依她,選好了,讓黃姨把剩下的都收好,等她們出門了再讓夥計送回鋪子裡去。

京城人好面子,也愛遊玩,但凡節日,別說富庶人家,就是普通人家,也要租上一身好衣裳,去燒香踏青遊玩賞花,婁二奶奶在江南十五年,京城裡的鋪子都或賣或租了,只留著兩個成衣鋪子,還有一個胭脂水粉鋪子的一半股,就是預備現在的。

她們姐妹穿的衣服,自然都是新的,穿完了租賣給人。

當初在揚州城,她也這樣過,春日去上香,婁家四姐妹穿得像四個小玉人一樣,滿城女子都看見,跟著學,把婁二奶奶鋪子裡綢緞都賣得脫了銷。

京城自然是臥虎藏龍,況且規矩也大,女眷不拋頭露面,她們穿衣服也幫不到鋪子生意,但比沒有鋪子的人家還是闊氣許多。

都說婁二奶奶是榜下捉婿來的,倒也不算冤枉她,她也確實是摩拳擦掌,使出渾身解數,準備把自家這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都安排個好歸宿。

可惜裡面出了個叛逆,凌霜對這些毫無興趣,略試了試衣服,立刻換下來,回到桌邊坐下,婁二爺正拿著本邊吃邊看,見她過來,不動聲色把一碗雞湯推了過來。已經涼了一陣,溫溫的,正好入口。四個女兒裡,他最疼凌霜,不是說說的。

凌霜喝完一碗雞湯,那邊嫻月和卿雲也弄完了,又被婁二奶奶趕來吃飯,她自己顯然也一口沒吃,一面看著個人丫鬟盛飯一面指揮:“先一人喝一碗雞湯,去去寒,這雞湯里加了藥姜的,別到時候著涼了,別吃辛辣的,多吃點心墊墊,點心頂餓,別隻顧著喝粥……”

凌霜故意逗她:“怎麼崔太君請客,還不管飯嗎?還得吃飽了過去?”

“你知道什麼?這種宴席難道是請你去吃飽的嗎?

不知道多少眼睛看著呢,一舉一動,都別露怯,禮節都注意點,當然,也沒傻乎乎的裝斯文不吃,那更是小家子習氣呢,咱們尋常家裡什麼樣,就什麼樣,只不要驚慌失措露出鄉氣來就行了……”婁二奶奶耐心囑咐。

嫻月想打趣一句“跟在家裡一樣,那凌霜不是要當山大王了?”,被雞湯燙了一口,沒來得及開口。婁二奶奶繼續囑咐道:“要是遇到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就看卿雲,跟著她學就是了。”

嫻月朝凌霜撇了撇嘴,凌霜也做鬼臉,學婁二奶奶擺出一臉威嚴,兩人偷笑,卿雲性格老實,道:“也別光學我,學娘也是一樣的,我都是跟娘學的。”

“馬屁精。”凌霜反應極快地道。

婁二奶奶在她頭上拍了下,朝卿雲道:“傻孩子,怎麼能學娘呢,娘是夫人,你們是小姐,規矩能一樣嗎?”

“娘能喝酒划拳,你能嗎?”嫻月補充道。

“就那麼一次,得說多久才算?”婁二奶奶瞪她一眼,又道:“別打岔了,都吃飯,吃完了再上妝,到時候梳妝盒子讓各人丫鬟帶著進去,由阿四看著,一般宴席都會準備幾間房給夫人小姐們更衣抿頭髮補妝的,要是一時找不到,就共著用,嫻月,凌霜,你們倆這時候可別捉弄人了,月香,桃染,你們三個今天可得機靈點……”

丫鬟們自然都齊聲答應。

婁二奶奶又囑咐許多規矩,說起來真是比一本書還長,連席上可能有什麼菜色都說到了,也難怪她如此看重,正如嫻月所說,今天可是開頭炮,亮相的一天,亮相好了未必有什麼立刻的好處,畢竟重頭戲在後面,但亮相差了,可是關係一整個春天的事。

凌霜先吃完了,看著自己阿孃在那說個不停,忽然笑道:“我怎麼忽然想起一句詩來。”

“什麼詩?”婁二爺來了興趣。

“小樓一夜聽春雨,娘昨晚想必聽了一晚的春雨吧。”

“什麼春雨不春雨?昨晚根本沒下雨,我睡得可安穩了。你打什麼啞謎呢?”

婁二奶奶不解,但她對自己這個女兒可瞭解了,知道她是有點無法無天的,立刻正色道:“凌霜,先說好了,你今天可得收斂點,乖乖的,別說怪話,這可關乎你姐妹們一生的大事呢。”

婁二爺只是笑,父女倆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但嫻月可是個告狀精。

她聽了便記在心裡,等到出門時,看見院牆裡一樹杏花,滿樹枝幹如鐵,但也許是得了東南方的暖陽的緣故,竟然開了幾朵小花,頓時懂了。

“娘,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老三是罵你呢,說你昨晚聽了春雨,今天要賣女兒呢。”

婁二奶奶聽了,轉念一想,並不生氣,反而笑了。

“杏花寓意好,杏同幸,百花都爭春,只有杏花最得幸,也是個好兆頭。”

她笑道,臨出門又折回來,攀了一枝杏花,給卿雲簪在鬢邊上。

卿雲微微低著頭,紅著臉,實在是雲鬢花顏,對面院子裡婁三奶奶正帶著女兒玉珠碧珠上轎,都看愣了一下。

“三妹妹也這麼早出門呢。”婁二奶奶笑道。

“是啊。”三奶奶也笑眯眯。

但兩妯娌誰也沒提過同路要不要一起走這句話,三姐妹坐了轎子,探雪和二奶奶一起坐了馬車,一齊奔城南崔老太君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