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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心亂

相比卿雲那邊已經想明白,嫻月這邊,仍然有點心不在焉的。

雖然搬了家後各有各的房間,但凌霜睡前習慣在嫻月這裡消磨一陣再去睡覺,而且兩人房間之間是相通的,本質上還是和住在一起差不多。

“娘說的那些話你可別往心裡去,你要不要嫁張敬程,隨自己的心來。

也別信什麼你們要保護我,我自己保護自己就成,尋常男人我都能打贏三五個,怕什麼。”凌霜趴在她梳妝檯上一邊玩一邊道。

嫻月正卸首飾簪環呢,她的頭髮可不是件容易事,每晚都兩三個丫鬟圍著弄,她睡前是要全部解開的,用柚子油全部擦一遍,滋潤頭髮,也清了一天的灰塵,然後用巾帕裹著睡覺,到第二天再重新梳頭,她有時候懶洋洋的,被趙夫人她們開玩笑說是“懶美人”,其實也確實是沒睡好。

聽了凌霜這話,嫻月只淡淡道:“你別說傻話了,這世上人欺不欺負你,跟你打人厲不厲害有關係?

照你這樣說,營裡的武官應該最厲害了,怎麼還一個小小七品文官就能逼得他們家破人亡呢?

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縣令,權和勢才是真正的力量,你懂什麼……”

婁二奶奶說保護凌霜,凌霜肯定是不肯承認的,但她作為老三,確實沒經過真正的暴風驟雨,她出生時,婁家二房已經在揚州安家,不像卿雲和嫻月,雖然那時候也小,不記事,但都是跟著婁二奶奶從京城千里迢迢南下的,嫻月的身體,就是那場風雨留下的最堅實的印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卿雲和嫻月,骨子裡都是比凌霜更現實的。

婁二奶奶那幾句話,與其說是在勸她們,不如說是做孃的,在教女兒為人處世的道理。

“那你也別就選張敬程啊。”凌霜道:“你又不喜歡他。”

“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嫻月梳著自己的頭髮問道。

凌霜頓時來了精神。

她笑起來,跳到嫻月面前,道:“二小姐,你可別再跟我來這些雲遮霧繞的東西了,你當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麼呢?”

嫻月只當她是詐自己,挑起眉毛道:“我幹了什麼?你倒是說說。”

凌霜大笑起來。

“你那個神神秘秘的‘意中人’,不是賀雲章是誰!”她得意道:“還想瞞我,我早明白了!”

她這話一說,桃染手裡的梳子險些沒掉到地上去,阿珠一臉糊塗,還看向桃染,桃染道:“你先下去吧,小姐這邊我伺候就行了。”

她是支開阿珠,讓她們姐妹說話。

嫻月也不說承不承認,只淡淡道:“誰跟你說的,秦翊?”

她有點轉移話題的意思,但凌霜沒上當,而是道:“秦翊的事另說,但我今天跟秦翊幹了件大膽的事,你家賀雲章上門興師問罪來了。

都說捕雀處厲害得很,我也嚇了一跳呢,誰知道賀雲章本來跟秦翊說話都囂張得很,忽然一眼掃見背後的我,語氣一下子柔和下來了,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了,琢磨了一路,我想,我也不認識賀雲章啊,卿雲也不可能認識,爹孃更是把他當成活閻王,賀雲章怎麼怕我呢?只有一個可能,是因為你……”

嫻月想到那畫面,也在心裡笑了笑,但面上仍然八風不動,道:“關我什麼事。”

“當然關你的事,你是沒看到那樣子,太好笑了。一下子就變臉了,秦翊還納悶呢。”

凌霜笑了探花郎兩下,但想到正事,還是擔憂起來:“不過你也別太膽大了,捕雀處是真的危險,今天我看賀雲章身上的殺氣,真的嚇人,你想,秦翊已經是京中王孫中最厲害的了,賀雲章也敢直接找他麻煩,這權力太大了……”

“怎麼,娘不是喜歡有權勢的嗎?”嫻月淡淡道。

“你別賭氣了,捕雀處真不是好玩的。”凌霜又坐下來道:“娘喜歡的權勢,是趙家這種,安安穩穩的,不用太盛寵,因為伴君如伴虎,像賀雲章這種風口浪尖的,雖然是權臣,但太危險了。

不僅他對別人危險,他自己也危險,萬一官家鳥盡弓藏呢?萬一失勢了呢?”

“失勢了他也有賀府呢。”

嫻月本來是和凌霜議論而已,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竟然迴護起賀雲章來:“再說了,權臣未必就不安穩,趙擎都當了十多年權臣了,連趙家的地位都是靠著他的,不然不過一個普通侯府而已,怎麼能跟賀南禎家分庭抗禮?”

“趙擎是聽宣處,是幹實事的,治水,賑災,選拔官員,這都是正事。

捕雀處是官家手上的利刃,兵者兇也,說白了就是鷹犬,這能一樣嗎?”凌霜道:“我知道你比我還清楚這裡面的事,不過是跟我鬥嘴而已。

你也知道賀雲章雖然看著比趙擎還盛寵,但太危險了。”

“你還怕危險?”嫻月道。

凌霜笑了。

她知道嫻月對自己今天做的事其實是有意見的,嫻月這傢伙,總覺得凌霜是可以挽回的,也還暢想過姐妹倆都能在花信宴上找到意中人,以後一起在京城,日日相見,互相扶持,連小孩也可以一起長大。

“我不怕我自己導致的危險,但卻不敢把命運綁在別人身上。”凌霜道,她認真看嫻月:“但如果你是真喜歡賀雲章,那我就什麼都不說了,我不想娘操縱我的人生,自然不會操縱別人的人生,你要是覺得賀雲章就是你想嫁的人,我一定幫你,明天我就去問秦翊去,把賀雲章這個人的事弄得明明白白。”

她這樣真誠,嫻月反而立刻鬆口了。

“哪裡的話。”她只淡淡道:“八字沒一撇呢,我又不喜歡他,不過順口說兩句罷了。”

桃染都鬆一口氣,何況凌霜。

“那就好。”凌霜笑道:“不過探花郎是真挺好看的,要是他不是鷹犬,倒也跟你是一對。”

“你管別人的事厲害,你自己呢?”嫻月反問:“現在弄成這樣,連花信宴都不用去了,你開心了?以後雲遊四海做尼姑好了?

連程夫人那種東西都能上門來罵你,我先告訴你,以後這些人的嘴臉還多著呢,別的不說,三房先要得意死了,我看明天早膳,你怎麼去見老太君,我是不會管你的,讓你被罵死好了。”

嫻月這人,對凌霜向來是嘴硬心軟,若論護短,她和婁二奶奶是能爭個第一名的。

第二天逢五,婁家的女眷全去婁老太君那用早膳,三房早早到了,在婁老太君南廂房的外間,母女三人,嚴陣以待。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凌霜出了這麼大的事,二房遭受重創,對於三房的婁三奶奶和玉珠碧珠姐妹來說,簡直比過年還開心,別的不說,昨晚婁三奶奶就乘著轎子去馮家,說這事說到半夜才回來,她添油加醋的版本,估計很快就能傳遍京城了,許多對於凌霜行事瘋癲的佐證,比如當初鬧祠堂,比如和程筠從小就有私情,是因為程筠移情別戀才發瘋說那些話,比如和蔡家那個克父母的孤女蔡嫿整天在一起,瘋瘋癲癲議論些書籍,都被婁三奶奶宣揚了出去。

所以早上她們母女三人早早等在婁老太君外間,就為了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