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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鬱悶的宋監院

不出所料,景都管拒絕了宋致元和趙然的求見,如此態度,在兩人心頭蒙上了濃重的陰雲。不過他們此行也不是沒有收穫,不僅白都講願意出頭幫忙,連廖都廚也答應在需要的時候替他們儘量爭取最輕的懲處,當然,代價是一千兩銀子。

盤算下來,新任監院徐騰龍的態度多半不妙,再加上一個景緻摩,在三都議事時對上白都講和廖都廚,分量明顯佔優。如果徐騰龍再邀請杜方丈參與三都議事的話,形勢就更不樂觀了。

回谷陽縣的路上,宋致元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向趙然道:“師弟,上回你說楚大鍊師去了南疆,不知可有辦法聯絡得上?”

趙然搖了搖頭,這個法子他早就想過了,奈何一年過去,楚大鍊師、朱七姑等人信訊全無,根本找不到人。他前些時日在山下搜捕“光頭和尚”的時候,還藉機去了一趟聞香谷,可那座竹籬小院空空如也,竹屋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院中滿是凌亂叢生的雜草。

宋致元仍不死心,又道:“師弟以前在華雲館不是也有熟人麼?為何不向館裡求個情?”

趙然解釋道:“卓騰雲、卓騰翼兩位師叔在川邊尋藥,飛符聯絡不上。”

宋致元想了想,道:“不如找一找諸致蒙如何?他畢竟出自無極院……再者,這次在松風嶺時,他對你似乎還是很熱絡的。”

趙然嘆了口氣:“我當時雖然沒有料到事態如此嚴重,但確實透露過類似想法,他也去幫忙向梁法師求告,但被梁法師拒絕了。”

宋致元追問:“梁法師為何拒絕?”

趙然沒好氣道:“誰知道呢?許是人家當真顧及著修士不干預十方叢林俗務這一條慣例?又或許人家堂堂法師,壓根兒沒興趣牽扯進這些破事中來?總之就是拒絕了,藉口都懶得找一個。”

“那……林法師呢?”

一說到林法師,趙然就不由自主想到了早已中斷聯絡的周雨墨,心中一陣煩躁,反問宋致元:“監院的侄女不是林法師的徒弟麼?咱們幫了她那麼大忙,監院為何不請貴侄女出面,求林法師幫忙?”

宋致元默然片刻,方道:“那孩子回話說,林法師沒工夫料理這些瑣碎。”

“是貴侄女沒工夫料理,還是林法師沒工夫料理?”

“小喬不是心如鐵石的人,她是懂知恩圖報的。”

趙然冷笑:“這些館閣中的修士,哪裡在乎我們這些螻蟻的死活!”

宋致元沉默不語,良久,趙然長舒了一口氣,將心中的煩悶強行驅除,看了看半頭白髮的宋致元,歉然道:“監院,我不該這麼說話……我心中堵得慌啊……此事因我而起,卻牽連了監院……”

宋致元搖了搖頭:“唉……不怪你,我身為監院,無法將你遮護周全,卻反過來事事都要讓你相助,如今出了事,不僅保全不了院中的師兄弟,連朱師叔、羅師叔和袁師叔他們三位都受此牽連,說起來,我這監院當得實在不稱職啊。”

宋致元這麼一說,趙然更感內疚,當即道:“監院切莫如此,我尋思著,回去後再找一趟諸致蒙。”

“你不是說梁法師已經拒絕了麼?”

“此一時彼一時,這回再找諸致蒙,相信他定會盡力的。”趙然的打算,是咬咬牙從扳指裡的靈藥中拿出一兩樣來獻給華雲館,以此請求華雲館出面保全。宋致元以為趙然是準備以現在的惡劣形勢再次鼓動諸致蒙,因此沒抱什麼希望,只是無力地點了點頭:“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我盡力為之。”

“應當請白都講替我往華雲館寄封書信的……”趙然有些懊惱,隨即向宋致元道:“不如請監院轉告貴侄女,幫我聯絡諸致蒙,請諸致蒙來無極院一見。”

“這個好說,家中有小喬留下的飛鴿,傳訊很快。”

兩人加快返回,先到宋致元俗家莊中寫了便箋,以飛鴿傳書華雲館中修煉的宋雨喬,然後趙然想起一事,問道:“監院和咱們那位老方丈交情不錯,聽說他路子很廣,不知是否屬實?”

宋致元嘆道:“你這些時日一直在外奔波,尚不知曉,方丈去年以來身子骨便越來越不濟了,六天前臥床不起,時常昏迷,大夫說恐怕不行了。”

趙然道:“我竟不知,實在慚愧!我這裡尚存幾粒烏參丸,且給老方丈服用試試。”

“試過了,你上次給了我三粒,其中一粒我年初時便給了方丈服用,當時方丈精神了一個多月,其後卻仍舊不愈。方丈說,他這是壽元已至,非病痛之厄,靈丹可以治病,卻無法延長壽元,除非是仙丹。他說此藥珍貴,讓我好好儲存,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不肯再用了。”

趙然道:“不妨事,我這裡有多的,且再用一粒,相信可令方丈好轉一些。”

宋致元知道趙然的意思,不求給方丈延壽,只是要他精神頭恢復些,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這個念頭稍微帶著些自私的成分,宋致元同樣不好點破,想了想西真武宮杜方丈和徐監院架在自己頭上的大刀,遂以沉默表示了贊同。

二人立刻趕回山門,宋致元直接引著趙然來到方丈所居的甲子舍,在裡面呆了大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望著頭頂佈滿天際的沉沉烏雲,宋致元嘆了聲“要下雪了”。

趙然無聲地仰望天際,良久方道:“方丈恐怕熬不到正月了。”他適才調動凝神狀態,開啟天眼察看,已發現方丈身上氣機正在緩緩消散,這是不可逆的過程,代表著一個人的生機正在逝去,不是普通靈藥可以挽救的。

宋致元捏著手中一張信箋,出神道:“想不到方丈竟與玄元觀的李監院有舊……”

剛才趙然給方丈喂下一粒烏參丸後,方丈從昏迷中甦醒,聽了宋致元的稟告,於是提筆寫了這封書信,令宋致元和趙然詫異的是,收信人竟然是玄元觀監院李雲河。

寫完信後,方丈精神頭再次萎靡不堪,沉沉睡去,他沒有解釋自己和李雲河之間有著怎樣的交情,但宋致元和趙然都不樂觀——如果交情深厚的話,老方丈又怎麼會在谷陽縣呆上那麼多年?

不過還是那句話,死馬當活馬醫,但凡有一點希望,都要盡力爭取才是。

正要找人前往成都送信,卻見到了知客趙致星。這位玄元觀“空降”來的知客在無極院已經履任十個多月,算一算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離任了,可整座無極院中,除了趙然和他熟悉一些外,其他人都和他視同陌路。

趙致星的到來,令宋致元臉色更是難看,展開趙知客呈上的一份文書,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份公文發自玄元觀,公文的內容是說趙致星履任已經近乎一年,算是任期已滿,按照川西提調司的要求,川省各道觀、道宮、道院都要加大對白馬山戰事一線的人力支援,故此緊急相招,令趙致星迴返玄元觀。

明眼人一望而知,這是趙知客生怕張監院之死的責任會攤到他頭上,故此動用了關係,提前結束在無極院的任職,以規避風險。

理由充分,程式正確,面對笑呵呵的趙致星,宋監院一肚子氣只能衝自己撒,極其鬱悶地簽字畫押,同意趙致星立刻動身返回成都。

趙然很理解宋致元的鬱悶,生怕他忍不住當場發飆,連忙衝宋致元使了個眼色,將趙致星從監院舍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