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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蜂鳥(出書版) 第42節

出了門,三個人跨上了腳踏車,馮凱立即問道:“老刁,我就知道你還有情況瞞著我們。尚局長說我們要互通有無,你這是在抗命。”

“沒瞞你。”老刁說,“沒有確定的事情,我當然不能和你說。”

“那你現在確定嘍,可以說了吧。”馮凱說。

“你小子還怪精的。”老刁白了馮凱一眼,說,“不出我所料,這個找本子的,就是我們之前懷疑的人——胡杰。這個人啊,就是個市井的混子。”

“你們怎麼會懷疑到他的?”馮凱問。

“當時本子丟了,一五零八所的領導就找到了我們,希望我們可以儘快找到本子,挽回損失。”老刁一邊蹬著腳踏車,一邊說著,“我們當時就想著,這麼大的研究所,還有那麼多合作廠子,裡面那麼多人,而我們警力有限,不可能都看管起來,也不可能都逐一搜查。以我們反特的經驗來看,獲取到情報,這些特務要麼自己、要麼找別人去邊境城市遞交。所以,我們就發動一五零八所及其合作廠子的保衛處的同志,與我們的人一起,對火車站、汽車站還有郵局,都進行了布控,重點查詢本子。”

馮凱一想也是,在這個年代,交通不發達、郵遞業不發達,就那麼幾個口子,一紮緊,東西和人就還真的不容易流出去。龍番是中部城市,現在這種沒有私家車的年代,想自己去到邊境城市,也是痴心妄想。

“所以,是你們的努力,把本子留了下來。”馮凱說。

老刁點了點頭,說:“當然,我們也知道,這種紮緊口袋的高壓態勢持續一段時間後,特務知道自己出不去,就會找一些掮客。”

“中介是吧?”馮凱說。

老刁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接著說:“所以,對於那些經常出遠門,幹一些投機倒把的勾當的人,我們也派出了一些線人,去獲取情報。”

“看來政保也不好乾啊,還得有不少線人。”馮凱附和道。

“是啊,不過,我們的線人都還靠譜,只一個月的時間,就是大地震那一天,就摸上來一條線索。”老刁說,“就是這個胡杰,在到處打聽,如何去福建。於是,我們就派出專人,對這個胡杰進行了調查和盯梢。經過調查,這個胡杰就是幹一些投機倒把勾當的,去邊境省份是家常便飯,市面上混的人幾乎都知道。如果特務自己出不去,很有可能就會委託這傢伙去。可是這傢伙是‘四進宮’

(2)

了,有強烈的反偵查意識,當我們對他盯梢的時候,他就明顯有察覺了。所以,我們盯了他幾個月,他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最後我們熬不住了,為了不打草驚蛇,就準備對他密搜。幾個月的盯梢,我們知道這傢伙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泡澡,全市的澡堂子幾乎都光顧過。因此,我們找了線人,以請他洗澡為由,密取他的鑰匙,對他家進行搜查。”

“我想起來了!”馮凱說,“為啥我一直覺得看到你面熟呢,你們在澡堂子密取鑰匙的時候,我們倆就在旁邊。過年前後的時間,對不對?”

老刁側臉看著馮凱,點了點頭,說:“我也想起來了。那一次,我們密取了鑰匙,就進行了密搜,希望能找到筆記本或大額的鈔票。但是,無功而返。”

“胡杰這麼精,既然知道自己被盯梢,肯定不會把本子藏在家裡。”顧紅星說。

“是啊,這個我們也考慮過。”老刁說,“但幾個月的跟蹤,我們知道他除了在家裡、麻將館裡,就是去泡澡了。我們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會把本子藏在城西鎮澡堂子的躺床夾層裡。”

“他也肯定想不到,居然就有那麼巧的事情,有人發現了這個夾層。”馮凱苦笑了一下,說,“而且,裡面夾著的佣金,成了引誘別人把本子拿走的因素。”

“可是,過年後密搜那一次,直到現在這半年,胡杰哪裡去了?”顧紅星說,“你們不會一直盯著他這麼久吧?”

“密搜失敗後,我們也喪失了信心,更沒有精力去繼續布控盯梢了。”老刁說,“好在密搜的時候,我們搜出了胡杰投機倒把的賬本,因此把他抓了,以投機倒把罪判了半年的刑。如果沒猜錯,他應該是被提前釋放了,所以一出來,就懸賞找本子。”

“看來徐茂還做了件好事。”馮凱說,“如果不是他昧著良心拿了錢,藏了本子,這胡杰一出獄就拿著本子去邊境省份,我們公安還不掌握情況呢。”

“是啊,我們給監獄那邊打招呼,這人出獄要提前通知我們。”老刁說,“可顯然是時間久了,監獄那邊忘記了。”

“所以,我們現在去哪裡?”馮凱問。

“去監獄。”

“興師問罪啊?”

“那倒不是。”老刁說,“監獄裡有胡杰的指紋卡,如果能和本子上的對上,我們能再給他抓了。這次是反革命罪了,不怕他不招。”

“你可以啊,這麼大歲數,還有這種證據意識,比我們那老陳強多了。”馮凱哈哈一笑。

“我怎麼就那麼大歲數了?”老刁不服氣地說,“我1932年生的,才45。”

“我還以為你1902年生的呢。”馮凱貧嘴道。

“去你的。”

來到了龍番監獄,因為老刁不主動提他們忘記通報胡杰出獄的事情,所以監獄部門也顯得十分熱情。監獄長親自派人去檔案庫找來了胡杰的指紋卡以及他的減刑記錄。

顧紅星也沒浪費時間,在監獄長的辦公室,就拿出了馬蹄鏡和從筆記本上拍下的指紋照片,開始了比對。

“不錯。”顧紅星看完了指紋,對老刁說,“筆記本的封面和內頁,都有胡杰的指紋。這個本子,就是有人委託他作為掮客送出去的。”

“那就妥了。”老刁拍了一下桌子。

“可是,他明顯不是主謀,甚至不是特務啊。”馮凱說,“他和瑪鋼廠沒有關係吧?”

老刁低頭思忖了下,搖了搖頭。

顧紅星說:“是啊,瑪鋼廠是外面人進不去的,那他怎麼進入廠子搶奪女工吳秋月的筆記本,並且把她拉入了機器絞死?”

“是啊,真正的特務,應該是潛伏在瑪鋼廠的!”馮凱說道。

3

案件是由政保科牽頭負責的,所以審訊也由老刁來主導。

面前的這個胡杰,身材瘦長,但是此時全身抖得像個篩子。這樣的形象,和老刁描述的“二流子”“老油條”明顯不符。因為胡杰心裡很清楚,既然自己碰上了危害國家安全的紅線,這條命顯然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嚴重性你也知道了。”老刁神神秘秘的審訊風格,對於胡杰這種老油條來說,也很有用。

“我真的不知道那本筆記本里寫的是什麼!你說我一個初中文化,哪裡看得懂啊?”胡杰說,“我就是收錢幹事兒,上家的東西是什麼,我也不管啊。”

“那就說說你的上家吧,是個什麼人,在哪裡工作?”老刁說。

根據胡杰的供述,在大地震前幾天,一個神秘的電話打到了他住的衚衕口傳達室裡。電話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問他有一筆好掙的錢,要不要掙。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掮客,幫人跑腿辦事拿佣金,這種電話也經常接,所以並沒有在意,就答應了下來。按照這個男人的指示,他在第二天一早要去龍番公園裡,在龍湖西側第二張水泥石椅下面,找一個被磚頭擋住的破洞。破洞裡,有一個牛皮紙袋。紙袋裡是需要運送的貨物和兩百元預付款。他只要把這個紙袋帶到福建,放到公園假山的山洞裡,就算完成任務。事成之後,還會再付五百元的尾款。

這麼簡單的工作,卻有這麼高的利潤。七百元,相當於一個普通職工一年半的工資了。胡杰覺得自己是碰上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當場就同意了。但是電話那頭說,這個事兒是個非常冒險的事兒,現在公安到處在查,帶著這個紙袋很難出龍番,需要走“黑道”。這筆生意的前提是,牛皮紙袋絕對不能落在公安的手裡,否則不管公安處理不處理他胡杰,這個上家也一定會要他的腦袋。高回報自然就對應了高風險。

胡杰當時並沒有當回事。一方面,他覺得自己神通廣大,離開龍番去邊境是家常便飯,公安查來查去不也就查那麼幾天嘛,躲過了風頭就好了。至於這個威脅要他腦袋的上家,他更覺得是個笑話。他在龍番混了這麼多年,還真是沒人有這麼大口氣,說要他腦袋就要他腦袋的。所以,胡杰一直以為是上家為了保障貨物的安全而說的大話罷了。

可是很快他就發覺不對勁,因為所有能離開龍番的通道,都會有公安排查,時間過了大半個月,也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這讓胡杰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此時這個燙手的山芋已經在他的口袋裡了,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上家,推掉這個買賣。在打聽離開龍番的“黑道”之後沒兩天,他就發現自己被盯梢了。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他就把這個燙手山芋藏到了一個熟悉的澡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