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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再次指控

那天傍晚六點半,詹姆斯·本涅特坐在自己房間壁爐前面的抉手椅上,他已經沒有精力,穿好衣服去吃晚飯了。他的大腦因為疲憊,變得極為沉重,氣流在房間裡吱吱作響、翻騰不休,而凱瑟琳·博亨還沒有從懷恩醫生處回來,儘管她打來電話說,約翰·博亨肯定能夠復原。

電話留言:“我是卡尼費斯特殿下的秘書。由於昨夜心臟病發,殿下此刻無法經起一次車旅顛簸,只得留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出來。致電殿下的諸位警官若有疑問,建議與殿下的主治醫生溝通……”諸如此類的話。

詹姆斯·本涅特抬頭看著掛在壁爐上方,一幅黑暗的油畫,又低頭看看膝蓋上放著的無紐襯衫。無論是謀殺、自殺或者屠殺,都要如常消耗熱量,穿上無尾禮服。

莫里斯·博亨今天晚上異常興高采烈,甚至下達命令說,為了亨利·梅利維爾爵士,供應某種特殊的雪利酒來代替雞尾酒。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同意在白修道院過夜。換而言之(本涅特想):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腦子裡想的,到底是誰的名字?

最嚴重、以及最不可避免的問題是,莫里斯·博亨對兇殺案的見解對嗎?

詹姆斯·本涅特和馬斯特斯,以及亨利·梅利維爾爵士一起從水榭回來,約翰·博亨和賈維斯·威拉稍稍落在後面。一路上,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心情放鬆,小聲發表了一些對莫里斯的評論,包括他的性格和習慣,聲音充滿魄力,嘶嘶傳入聽者耳朵中。但也僅限於此了。

當莫里斯·博亨解釋,自己關於謀殺的理論時,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僅僅哼了一聲。在水榭客廳的假燭光照射下,他擺出一副木然的表情坐回椅中,聽莫里斯靈巧地把韁繩套到卡爾·雷格的脖子上。

馬斯特斯被感染了,明顯地,賈維斯·威拉也露出同樣的表情。詹姆斯·本涅特更願意承認:自己不僅僅是被感染了,還有些別的感覺。但是,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兩者都不是。

“你說,”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咆哮道,“卡爾·雷格先生依然昏睡欲死地待在房間裡?……好,就讓他那樣好了。我想你不怕當著他的面,講出你的故事吧?”

喂?……詹姆斯·本涅特懷疑是不是,真的相信這種說法。可這個解釋靈巧精緻,卻似是而非,給人感帶來的,更像是報復性的印象。當卡爾·雷格根據約翰·博亨的足跡,擲出一項指控時,就如同碰到一條會反咬一口的蛇。詹姆斯·本涅特再次聽到,莫里斯·博亨輕輕地、有層次地說著什麼,聲音裡帶著某種警告的意味。

“今天早上我知道了,卡爾·雷格這個男人很可能有罪,而且我能告訴你,他是如何辦到的。”莫里斯·博亨宣稱,他小小的頭部,帶著陰險的神色,望向馬斯特斯,“你也許能夠想起來,警官先生,對於這個令你困擾不已的難題,我宣佈了一種能解釋它的可能性?……啊,是的,我想你一定記得的。當然,為什麼我不說出來,原因也很明顯了。”

馬斯特斯不假思索地說:“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做的,博亨先生,而且那也是一個事實。是的,我知道為什麼。你想知道卡爾·雷格這個男人的生意,是否已經上軌,如果是的話,將意味著他能給你,提供美妙的工作,付你優厚的薪酬,這麼一來,你會願意包庇他的謀殺罪?”

莫里斯·博亨看起來僅僅有點疑惑不安,他笑著說:“當然這很合邏輯,不是嗎?”

“而你對卡爾·雷格那充滿銅臭味的工作動心了?”

“我承認!……”莫里斯突然刺耳地說,“有一瞬間接受了!……人們會怎麼想呢?美國人都是聲名狼藉的、只會屈就於孔方兄①淫威之下的笨蛋,電影院的同胞們尤甚。另外,如果你們允許我這麼說,我不會無視自身的價值。然而當我有幸,在無意中聽到你,亨利爵士,和這個無禮的傢伙——提姆·埃默裡的對話時,我曾有過的懷疑皆冰消瓦解了。他明顯地在把我當傻瓜!……”

這些言辭,讓他看起來跟笨蛋沒什麼兩樣。於是,莫里斯·博亨趕緊改變語調,重新恢復冷靜。

“我只是在想亨利爵士是否故意,高聲跟提姆·埃默裡這個男人說話的……”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昏昏欲睡地眨了眨眼睛。從他胸腔深處發出一陣聲響。

“哦,也許吧,也許吧!我的視力看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好,但是我留意到:門外飄浮著一些灰白的、幽靈狀的東西,我想你也看到了吧。怎麼樣?……”

詹姆斯·本涅特站了起來,一邊整理裝束,一邊在房間裡,僵硬地移動著,試圖把這些映像,驅逐到腦海深處。他會把那個問題丟到一邊,直到他能找個人來討論為止,這個人最好是凱瑟琳,因為這場糾紛涉及露易絲·卡拉維。亨利爵士堅持說,到傍晚再質詢露易絲,於是,莫里斯·博亨(對其理論充滿熱情)也滿意地,讓事情先緩一緩。

問題是……詹姆斯·本涅特士整理了一下領結,穿上外套,這時有人敲門了。

“我能進來嗎?……”是凱瑟琳·博亨的聲音,“我知道時間不好,但是,我得見你。沒什麼大問題了,我剛離開約翰身邊。他還沒有恢復意識,不過已經沒有危險了。”

她沒有戴帽子,披著一件斜紋軟呢外套,上面還有點點雪花。寒冷為她雙頰增色不少。

“實際上,我有好訊息給大家,令人驚奇的訊息。我去看望過露易絲,她已經能夠下床走動了,還會下來吃晚飯。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是,我比以前這麼多年都好受多了。”她來到火焰前,攤開雙手,沿著肩膀望過去時,她把長髮一甩,“順便問一問,莫里斯伯父怎麼了?”

“怎麼了?”

“情緒高漲。那是我不喜歡的。我進來的時候,湯普森說,有一場關於雷格這冷男人的爭吵,而那——另一個人,那個好人提姆·埃默裡,花了整整一個下午,試圖讓他清醒過來。他只是無法清醒,湯普森說,他在屋子裡胡言亂語、低吟高唱,那正是莫里斯伯父所討厭的。”凱瑟琳·博亨皺著眉頭說道,“但是,當我進來的時候,這個埃默裡先生正在下樓,而莫里斯伯父正要外出,他還……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我說,這真是難以置信!……前提是,如果你瞭解莫里斯的話。而且他還說,‘你正往哪兒去?’提姆·埃默裡看上去病懨懨的,我是指真的生病了。我本來想拉住他,問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只是我不認識他。不過,他說自己在附近的賽馬鎮賓館裡,訂了一個房間,他們會把她放在那裡……”

“鎮定點!……別給恐怖標價。”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說著,輕輕打了一個手勢,“請繼續!……”

“只有莫里斯伯父說,‘你是雷格先生的朋友嗎?’埃默裡說:‘是,這又怎麼樣?’莫里斯伯父說,‘那你得留下來吃晚飯。你會聽到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埃默裡奇怪地看著他,我猜他的腦子裡,肯定在想著什麼,因為他說,‘你邀請我吃晚飯?你不去想一想卡尼費斯特幹什麼嗎?’我說,他真是心煩意亂!人們覺得他是——呃,他用了‘寄生蟲’這個詞。然後莫里斯說:‘如果你是雷格先生的朋友,那再歡迎不過了。’不過單純聽起來,不像是喜歡他的樣子,就是這樣。”

“這比你想象的更像他。”詹姆斯·本涅特笑著說。凱瑟琳·博亨垂下雙手,把頭完全轉過去看著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說,“但我不明白……”

詹姆斯·本涅特跟她說了,僅僅說了那項控告,並補充道:“坐下來,讓我來解釋一下,因為它跟你有關,也跟露易絲有關。現在你會對我坦誠以告嗎?”

“是的。那個……除了一件事情,無關……謀殺。”

這種鋒芒畢露的率直迎面襲來,即使她試圖掩藏,也會迎面襲來的。她抬頭看著他,頭部挑釁似的後仰,但他發現她雙肩顫抖不已,胸口起伏不定。

“不!……”詹姆斯·本涅特往前走了一步,凱瑟琳·博亨卻突然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說我不坦誠,就是這個意思。不是現在!……不是現在,你明白嗎?我是個叫人討厭的小……小……噢,天哪,我不知道!……”她猶豫著說,“但是,我……我還把自己的感覺,放在次要位置了,直到沒別的什麼東西,讓它們擔憂思慮,尤其是當我在意的每件事情,都能歸於一件的時候……快點!告訴我你要講莫里斯的什麼東西。那才公平。”

“莫里斯……”詹姆斯·本涅特幾乎以噴出這個令他討厭的名字為樂,“控告卡爾·雷格謀殺了瑪莎·泰特,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還想問你,是否真的相信露易絲去了水榭,因為按照莫里斯的說法,她去了。坐下來吧。在某種程度上,這件事跟你有關係。”

“你真的認為雷格?你那能有驚人洞察力的同伴,是怎麼想的?”